高犰較少記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了,較多地記得電影《布拉格之戀》,也說不上喜歡,反正有小提琴配樂的電影她的印象都不差。
裏麵有一段兒,蘇軍開進了布拉格,特蕾莎因為發表了照片和朋友們去酒吧慶賀,場子裏有很多年輕人在跳舞,有個顯眼的地方坐著一桌蘇聯官僚,都帶著趾高氣揚、宰決別人命運的神態。
“看看他們的臉就知道了,壞蛋!”薩賓娜說,“壞蛋們!”
一桌人都認同可以通過臉來判斷那些真正壞的壞蛋,他們向那些侵略者舉杯,“一點疑問也沒有,壞蛋們!”
一個蘇聯人也向他們舉杯致意,麵無表情,那意思隻不過是出於禮貌。
陳牧是壞蛋麼?
犰犰睨了眼被她扶著坐在單薄木床上的陳牧。
是不是壞蛋,這人從臉龐上來判斷似乎說不準。大部分,他清淡的像一汪清潭裏的水。不過,她確也見過他妖豔的一麵。不好說。
高犰還是蠻厚道滴,又找來一個醫藥箱給他包紮。可是,心盡到了;能力,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及。
陳牧被她弄得疼死了。關鍵是,她一邊包一邊嘔,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的傷口長了蛆!
“算了,我來吧。”
饒是陳牧真是個堅強的人,不駁她麵子,緊她折騰了一會兒,算叫她盡了心意,才接過手。
高犰也沒推辭,起身就捂著嘴往外小跑,“嘔嘔”了半天。半天,叉著腰進來。
他還在包紮,可,手法利落細膩。高犰站在門邊靜靜看著,——一道斜陽透過窗棱打在他身上,卻顯得他如此孤寂清冷,——
犰犰突然聳了聳鼻子,她好像聞到一股香氣,類似槐花香。
“什麼香?”她嗅著鼻子問,
陳牧抬頭,見她東張西望。又低下頭,“藥香。”
“什麼藥?”她鍥而不舍,
“暖髒器的。”
“中藥?”
“自己家配的。”
“哦——”她連連點頭,因為見到角落裏熬藥的爐子和罐子了。
再見他,已經包紮好,見不到血腥,犰犰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你身體不好好像天生的。”
“嗯。”
“那這藥是你媽媽教你熬的?”
“嗯。”
“我媽媽是醫生,她也教我熬過——”
犰犰突然不說話了!
連她自己都愣在那裏,“我媽媽是醫生——”這話兒,就像骨頭裏的聲音,一下順嘴就冒了出來!——可,等她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就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本來一個字敷衍她的陳牧,突然聽她住了嘴,抬起頭,——卻見她望著自己。
犰犰已經愣過了,說過神經病思維跳躍特別快,不會在某件事情上糾纏太久。她現在盯著他,是因為,她從他身上也聞到了那股沁人的香味。很好聞。犰犰小小吸了吸鼻子。
剛才,或許是那濃重的血腥席卷了犰犰的嗅覺,現在,血腥散去,他身上也是那樣淡淡的香——他望向自己,犰犰甚至覺得他的呼吸都是香的——
“這香很好聞。”犰犰微笑。
咳,這傻子是不知道,就是這香,逞了她一輩子的願!
陳牧的呼吸確實是香的,何止呼吸,陳牧連血液、唾沫、體 液,都是這種香味!
這種香,來自於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