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默默地走著,花壇裏,金黃的菊花次第開放,在路燈下隨風搖曳。
楊誌遠說:“老同學,說實話,每次看到菊花和桂花,我就會想起我生命中那段最黑暗的日子,以及同命相憐的你。我知道我抽屜裏那些充滿鼓勵的紙條是你寫的,也許你並不知道,是你的這些紙條給了曾經的我多麼大信心和勇氣。”
徐菊笑了笑,說:“舉手之勞而已,沒這麼玄乎吧。”
“其實當一個人在黑暗行走中的時候,他是無助和彷徨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次小小的善,都能給他帶來光明和方向。我就是這樣,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你、楊石叔和楊家坳的鄉親們給了我方向,這些我至死都不會忘記。”楊誌遠充滿感情的說,“老同學,對你,我一直心存愧疚,那年你突然休學,我知道你和我一樣肯定也遇上了過不去的坎,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我知道那時的我是無力改變什麼的,可我最遺憾的是,竟然連一句感謝的話都來不及對你說,心裏愧疚至今。”
徐菊淡淡一笑,說:“誌遠,我們這一代人,是注定要經曆一些苦痛和溝溝坎坎的。現在告訴你詳情也無妨,我那年是被家裏人賣到楓樹灣來的。”
徐菊的這個‘賣’讓楊誌遠震驚。楊誌遠看著徐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此時的徐菊竟然一笑,說:“你也用不著目瞪口呆,瞠目結舌,事實就是如此。我現在的丈夫比我大十歲,我家一個遠房親戚帶著他上我家,談好價格,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直接就把我帶到了現在的楓樹灣,你說這不是‘賣’是什麼。當年我是連死的心情都有了,把家裏恨得要死,發誓再也不回新營的那個家,可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切,這麼多年過去了,曾經的創傷也被時間撫平,我現在也已經原諒家人了。當時家裏債台高築,弟弟要讀書,爺爺奶奶要治病,那樣的情況,作為老實巴交的農民,他們還能有什麼辦法。我現在的生活也還好,日子雖然苦點,但我家那位老實巴交,對我不錯,兩個孩子也都還懂事。作為女人,我知足了。所以誌遠,你根本用不著內疚,也沒有什麼好歉疚的,既然事情都過去了,那就讓它過去吧,我們現在應該朝前看不是。”
楊誌遠心裏感歎,自己的感覺沒錯,徐菊就是這冬日裏的野菊,看起來平常,但她不屈不撓,隻為靜靜地開放。那麼多的苦難,她說起來如此淡然,可要走出來,需要何其大的勇氣和堅韌,這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的,許多人的人要是經曆了這樣的苦難,早就自暴自棄了,哪能還如此豁達。楊誌遠伸出手來,說:“來,老同學,我們握個手吧。”
徐菊微笑著說:“是該握握手,誌遠同學,很高興這麼多年你仍舊保持著我們鄉下人善良的本性,看到楊家坳的現在,我就看到了我們社港的未來,社港有你這樣的人當書記,是百姓的福氣。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去多想了,隻要我們的孩子不再走我們過去的路,這比什麼都好。”
楊誌遠緊緊地握住徐菊的手:“謝謝你,徐菊!謝謝你,老同學!”
楊誌遠知道,這一聲‘謝謝’盡管遲到十四年,但命運待他還是不薄,讓他今日得以有機會親自麵對徐菊說這兩個字。這一刻,楊誌遠如釋重負,倍感欣慰,因為他知道自己心裏的一個結就此解開了。
李東湖還真是沉得住氣,‘兩會’開始的頭天就說要上楊誌遠的房間喝茶,可直到‘兩會’結束這天,李東湖才付諸行動。楊誌遠自然知道,李東湖和郭子豪結伴前來找自己肯定不是隻為簡單的喝茶,其人必定有所圖謀,但其一直引而不發,就憑這份心智,這個李東湖就是個角色。
‘兩會’於這天下午結束。人大表決通過了《社港旅遊第一個五年發展規劃書》和《關於修建張溪嶺隧道的可行性建議》這兩個關乎社港未來大局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計劃草案;表決通過了下一年度的財政預算草案;表決通過了新一屆政府的領導人選,孟路軍順利當選為社港人民政府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