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幾步,就聽得一陣飄忽的吉他聲,隨著微風飄蕩,帶著無限的纏綿和情意。一種抑鬱的情愫,說不出口,讓聽的人也覺得壓抑,傷感。
主席台上,楊琪正在彈著,一條腿擱在台階上,另一條腿盤著,靜靜的傾訴著自己的情懷,也不曾在意遠處兩個偷聽者。那一曲《情願》,帶著心底無限的歎息,說到底,還是不大情願的。否則,又如何會歎息?
默默的佇立在風中,聽著耳畔微微的呼呼聲;輕輕的揉著肚子,感受到的不僅是吃得太多,還有愁腸百結。沁芳聽不出來他彈得是什麼,但是能感覺得到,曲子裏的哀傷。說來好笑,如今有人家有錢,死了人也請喇叭鑼鼓。那嘹亮的嗩呐,怎麼著都聽不出絲毫悲哀的氣息,更何況那些蹩腳的師傅吹得還是跟結婚一樣的曲子,總覺得有點兒不倫不類。結婚吹梁祝,也是,好乖乖。
此時則不一樣,是明顯的憂傷,和滿懷心事,滿懷的心事,曲子裏也懷著滿滿的心事。聽了好幾首曲子,有兩首是留英知道的,就告訴沁芳:“這也是張學友唱得,《愛慕》,這個是《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你聽過沒?”
搖搖頭,沁芳有點兒累了,拉著留英的手轉過身子來,輕聲道:“我們回去吧,該上自習了。如果有空,你記得告訴他一下,千萬別來找我,就當作不認得我。”
滿懷的心事,也有無限的憂傷。就算是跟哥哥在一起再好,這短短的時光,還是無法掩蓋她心底的傷。失去太多,受傷太多,從此不敢輕易說擁有,不敢輕易說相信,更不敢,輕易的付出。好在在哥哥那裏是什麼都不用付出的,一切都是照著他們安排好的接受就行,這樣才能讓她安靜一些。而此時,她不敢。
什麼談情說愛,那是要付出的,時間、精力,還有信任,甚至金錢。她害怕。她沒時間,除了確實喜歡讀書、喜歡看書外,她真的沒多少空餘時間能用來幹別的。她也沒多少精力,如今每天都排的很滿,除了給她留夠休息的時間,別的就沒了,甚至周末都是忙著的。二哥哥很疼她,誰都能看得出來,但是也管的她很嚴,如今時間緊,要學的東西太多,所以,她得十分小心的應對,不敢有絲毫懈怠。
而最難的,還是信任,雖然很少麵對,但是她真的難以相信誰。世上她能無理由完全信任的兩個人都已經走了,隻留下她一個。以前經常哼著那句:“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餘的。”哼著哼著,就能淚流滿麵。如今,不知道爸和娘是兩個家還是一個家,總之,她,好像是多餘的。
身邊的人似乎都挺在意女孩子的節操,可是她已經失去了,而且,想破腦子也不能肯定是什麼時候。而且,總覺得是個克星,克死了爸和娘。總覺得,她是個帶著醃臢印記的假天使,混跡在這群人中間,所以才能那麼特異獨行。而當年被同學指責的時候,她就格外的傷心難過,雖然挺過來了,但是心中的傷還在。
不論麵對二哥哥他們的時候多麼坦蕩豪爽,那不過是覺得她“已經那樣”而已,是一種心碎的絕然。有句話叫做“破罐子破摔”,她雖然沒有破摔自己,可那種心境,有著無限的淒涼。在茫茫人世,看著繁華熱鬧,在她心底,卻隻能感覺到悲哀。
還有,今天無意間聽說,那食堂都是縣長交代過的,那為什麼還拿她的錢?今天中午去為什麼不還給她?諸如此類,都是小事,可在她看來,卻都寓著某種深意,時常讓她感到悲哀和可笑。就算是可佳和利紅的經常表現出來的那點兒小心思,也是一樣。雖然不停的拿留英或者化學老師的好處來說服自己,可是,心底的痛還在。
也幸好,努力的掙紮著,才沒讓那些悲涼將她的心冷凍。又有著留英和叔叔的陪伴,如今還有二哥哥,沁芳才能勉強抓住根救命稻草,艱難的避開那些傷痛,回到現實的生活中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就格外的珍惜,那一點點情分。帶著溫暖的心,將她無限的放大。但是,心裏也更加不願意隨便建立別的情誼,唯恐,失去。
耳畔回旋著那淡淡的吉他聲,雖然遠遠不及二哥哥的鋼琴彈的好,但是,也是一個人的心聲。一旦擺脫了自己心中的傷,沁芳就會開始關心別人,然後想辦法做點兒什麼。因為自己傷心,就不願意別人跟她一樣,更不願意別人失去,或者找個像她這樣不可信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