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佛教寺院的改革(1 / 2)

讀池波正太郎的小說,產生陷入江戶時代時光隧道般的錯覺,令人覺得有趣,與鬼平有關的長穀川平藏散步道、秋山小兵衛的隱宅、藤枝梅安的工作場所等,對我而言到處都是熟悉的土地,實地走走就會知道,當時江戶的街頭,全都是一天可以往返的距離,當時的料理屋、諸侯別墅,多半已經蹤跡消失;與江戶時代相同的場所,以大致相同形態保存的,差不多就隻有神社佛閣了。

京都、奈良寺院數量之多,想必誰也不會驚訝,可是江戶寺院數依人口比率來算也不容小覷,當池波正太郎依照“江戶切繪圖”走遍東京、緬懷往事時,恐怕最能確定目標的就是寺院吧選日本進入江戶時代時,設立檀家製度,根據宗門人別帳的戶籍,把所有人納入管理,由佛教各宗派寺院透過葬禮、法事,負起管理監督之責;依此製度,連原本與墳墓毫無因緣的禪宗各派,也當起看墓人,進入幕藩體製下的組織,日本佛教因而淪為喪禮佛教;同時又因為允許帶妻,而使寺院成為世襲。佛教僧侶原本是為多數人之幸福祈願的,離世俗欲望而出家,才得到人們的尊敬;依賴布施捐款,其立場方得到保護;然而寺院卻是財產世襲,經營停車場、幼兒園,努力賺錢,這與俗人又有何差異?

寺院原本就是依眾人捐贈,由奇特之人所營建的,其目的在依有德之僧,來濟度、教化多數之人,它是為社會而成立的,是依所謂萌發佛心而產生的;但是現在卻因稱為住持的和尚而私物化、世襲化,和尚與葬儀社分工合作,佛法成為何種教義?寺院存在的意義何在?已經完全不加考量。其實喪禮若有必要,使用國家或地方公營的葬儀社即可,需要墓地就葬在公苑墓地就好,以寺院作為葬儀社,這是違反佛法存在意義的行為。

日本以外的佛教國家,食肉、娶妻皆不被允許,吊慰死者也不由看墳人負責,寺院與墳墓為鄰,這是日本僅有的特異現象,寺院原本就必定是修法道場,也是教化的場所,更是安頓被濟度者的場所,泰國、米揚瑪(音譯緬甸)那類小乘諸國,寺院就是人們生活的一部分,祈願、求安的姿態隨處可見;再者,僧侶作為探求佛法者,而受到信眾尊敬,隻要托缽即能充分得食;大乘佛教國家,例如中國,僧侶全都是出家的,其中有的寺院因利益信仰之庇蔭,生活十分優渥,但是斷肉食、始終保持獨身也是當然的。

我在泰國曼穀,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當時在街上隨處漫步以探訪優美的寺院,而所到寺院,都可見到泰國人虔誠祈願的樣子,可是就在那兒蜂擁而至,闖入了“喀嚓”、“喀嚓”開始照相的團體,那就是日本觀光客,想為信仰對象拍照,卻對於旁邊熱心參拜者的真心,難道不是一種踐踏嗎?

日本學生在國、高中時期,有前往京都、奈良的教學旅行,以步行參訪寺院、神社,這是學習本國文化與傳統的大好機會,可是從小就把寺院、神社當成隻是觀光的對象,習慣一旦養成,結果會是好事嗎?當然罪過最深的還是把寺院當做針對觀光客展示品的和尚們,觀光寺院收取昂貴的拜觀料作為生活資糧、充當寺院管理費用,可謂本末倒置;寺院應該是作為尋求信仰對象的參拜場所,是為求拔苦與樂而參拜的場所,並不是參觀的地方,喜馬拉雅山中小乘佛教國家不丹,以前對觀光客開放寺院,如今則是禁止觀光客進入,僧侶們已經覺悟寺院存在的本來意義。

介紹一則有名的笑話,有名的一休禪師,某次造訪本願寺的蓮如,負責的僧人出迎卻不讓他會見蓮如,於是一休就冒冒失失地在大殿亂繞,就在阿彌陀佛之前呈現大字形打起鼾來,對於一休而言,神佛已經在自己心中,這是禪宗獨特的思考方式,所以並無任何忌憚,被困擾的寺僧隻好請出蓮如,來到大殿的蓮如說:“一休啊!那可是存心妨礙貧僧的生意啊!”一休一麵說:“啊!是吧!如果妨礙生意那就不好了!”一麵笑著離去。這是蓮如的話,大致上也是古今僧侶的心情,卻不應該是表達寺院實際狀態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