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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川村全體黨員會議在小學四年級教室召開，到會的有二十多位黨員和6個村民小組組長。劉國華書記和鎮長都來了，以示鎮黨委對調班子的高度重視，為了充分發揚民主，會前劉書記和鎮長分別找了幾個有代表性的黨員談心，征詢意見，物色新支書人選。大家一致推薦肖秋菊，人年輕，有文化，又是小學校長，有工作經驗。劉書記覺得氣氛有點不對頭，意識到老肖在桃花川村搞了多年的支書，很有權威，若換上他不中意的人選，以後工作難以開展。既然群眾相信肖秋菊，說明這人不錯，組織也應該相信群眾。聽說是位隻有20歲的年輕女黨員，覺得有意思，是新生事物，與鎮長碰了頭，鎮長與老肖的關係向來不錯，極力推薦。
秋菊從來沒想過會讓她做村支部書記，被叫到一棵梧桐樹下時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劉書記對她說：肖秋菊同誌，村裏的黨員同誌們很信任你，一致推舉你做他們的領頭人，得有個思想準備，黨委馬上就在會上宣布。
秋菊驚叫了一聲：不，不！我怎麼能行呢？人太年輕，沒經驗，又是一個姑娘家，不適宜幹這份工作！
鎮長接過話頭說：怎麼不行？年輕是一大優勢。年輕人有朝氣，敢想敢幹。誰沒當村支書就有做支書的經驗？不會學嘛！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說過：在戰爭中學習戰爭。女同誌怎麼啦？大寨的郭鳳蓮還是中央委員哩！
劉書記嚴肅地說：肖秋菊同誌，共產黨員沒有跟組織講價還價的權利，隻有聽從組織安排，為黨工作的義務，現在要考慮的不是當不當這個村支書的問題，而是著手考慮如何組織一班人，把村級工作做好，帶領群眾致富。
秋菊央求道：書記、鎮長，能不能給一點時間，讓我獨自找個地方靜一下？
劉書記說：可以，時間不要太長，大家都很忙。
劉書記說完，秋菊出校門下山找江成，在那棵紅楓樹下，正好遇上江成，簡短地向他說明了情況，急切地說：怎麼辦呢？江成笑道：恭喜肖書記！秋菊焦急道：人家急死了，還有心開玩笑！江成揉了揉太陽穴，說：真的，你當這個書記合適。秋菊說：既然你勸我當村支書，得支持我，當副手！江成哈哈大笑：原來你是來給我下套的啊？幹嗎不去套東山呢？秋菊說：傻弟弟，姐算是白疼你了，難道你心裏沒有一杆稱？江成說：說真的，今天這個事無意中使我想通了一個問題，怎麼讓大家擺脫貧困？你、東山和我一起努力，轟轟地幹一番。秋菊有顧慮：東山、我爸那關怕通不過！江成勸道：主要是你自己通不通得過。要當好這個支書啊，胸懷必須比桃花川其他人都寬廣，眼光比其他人更遠，有多大胸襟做多大事業。當所有的反對者成為朋友時，工作就得心應手了。姑爹的工作可以慢慢做嘛。以後你揮手，我與東山向前衝！
秋菊回到了會場，鎮長宣布了鎮黨委的任免令，劉書記扼要地講了幾句，強調大家要同心協力，團結在黨支部周圍，帶領村民脫貧致富。講完後，鎮長提議讓老支書講幾句，肖支書花了近一個小時，對自己二十多年的工作做了回顧和總結。最後，大家歡迎新支書講話，秋菊紅著臉站起來，說：
尊敬的鎮黨委領導和全體黨員同誌們：
組織和同誌們不認為我肖秋菊水平有限，能力差，讓我帶這個頭，主持村裏的工作，我隻好勉為其難，試著幹。希望領導和同誌們今後多批評指教！本人將義無反顧，竭盡才智，多想辦法，找門路，讓桃花川的人日子越過越好！做到不負領導和同誌們的重托！
謝謝大家！
會場響起長時間的掌聲。劉書記對這位20歲的農村女孩多少還是有點不放心，宣布任命時特意在支書前加一個“代”字。
一次換屆選舉徹底改變了秋菊的人生軌跡，往日的秋菊雖說要強，也隻是把人生定位在賢妻良母的角色上，找一個稱心的男人相伴，平淡而幸福地過一生，說有什麼野心的話，也就是希望按政策轉為公辦教師，成為吃公家飯的人，做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師，做夢也沒有想到生活會給她安排另一條道路，硬生生地把村支書的挑子撂在她那雙瘦弱而單薄的肩上，一千幾百號人的生活出路需要她思考。她此時的心情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鬧不明白爸爸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當這個破支書，難道自己操勞了幾十年還賺不夠，還要把女兒的一生搭進去。
散會後，秋菊心事重重，悶悶不樂，一進屋就將自己關在房裏，滿腦子一片空白，好像想了許多，又好像什麼沒有想，直到媽媽敲門喊吃晚飯，還一點頭緒沒有。飯桌上，爸爸問她：班子其他成員想好沒有？秋菊淡然說：我一個姑娘家，需要一個有膽識的人支持。老肖支書說：江成這孩子不錯，有能力，講感情，當二把手很好，其餘人選呢？秋菊放下筷子說：陳東山和江村。老肖支書端著酒杯，望著女兒：不知道姓陳的小子和江村的老子江清明帶頭整我的黑材料嗎？秋菊站起來，邊往門外走，邊敷衍：知道。老肖支書喊住女兒：你站會兒，爸有話對你講。秋菊站住，轉過身，望著爸爸。老支書接著說：有胸襟，能當好這個支書。客觀地講，姓陳的小子腦子活，能辦事，但這人腦後有反骨，可用，不宜重用。秋菊不屑爸爸那套禦人術：要麼不用他，用他就不疑，做村支書這麼一丁點事，整天神經兮兮疑神疑鬼的，累不累？老支書籲了一口氣，說：孩子，可別瞧不起村官，陳永貴副總理不也是從大隊書記幹起的嗎？坦白地說，當村支書可比教民辦前途大，教書成天與學生娃打交道，那些十來歲的孩子懂什麼？當村支書能夠經常與上級領導接觸，若是日後工作出色，說不定能當上鎮幹部。不過，當村支書也不容易，領導的意圖要弄明白，領導的話要聽，因為他們代表黨，工作好壞，能力大小，由領導來評價，能不能連任甚至升遷，領導說了算。同時，還得提防四周，有些人表麵上對你畢恭畢敬，惟命是從，可稍不留意，就給你使絆子，背後撤你的台。還別真小看了這個支書，桃花川想搞支書的怕不止百來人吧？上任後爸托你辦一件事，就是組織村民代表將爸爸在任時的賬目全部清查一遭，這個清查組選江清明和陳東山擔任正副組長，請鎮裏的駐村幹部全程監督，還爸爸一個清白。爸爸當了幾十年的支書，自信清清白白，臨到末了，居然因為經濟問題下台，死不瞑目啊！說到這層，秋菊回到餐桌旁，問：爸，您好好回憶回憶，是不是有哪筆款子用過之後忘記入賬？女兒相信您清白，但經手的事多了，難保一時疏忽，再說，說句不敬的話，村裏的財經製度是有點混亂。看樣子江清明他們好像也不是空穴來風，別人我不敢說很了解，東山我是了解的，這人雖說易衝動，但憑空捏造事實瞎胡鬧的事怎麼說也不會幹。老支書放下筷子：這麼說你也認為老爸貪汙了？秋菊急了：爸，冷靜點好不好？好好想想，問題出在哪裏？也不必往太遠的年間想，先回憶近幾年的，您的榮譽就如女兒的眼睛，女兒能讓眼珠不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