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方的腳步在確實地接近著。
那麼,如果她接下來說出那一句——
“——可以,跟我出來一下嗎?”
他的大腦一瞬間變成空白。
有什麼在退縮著。
有什麼在躲避著。
有什麼在盡力地將自己擠成一團,壓成一片,然後扔進那無底的深淵。
——去哪裏都好,隻要不是這裏。
他猛然驚醒,像是被厲鬼追趕一般,飛快地竄出了教室。
——“抱歉!現在有點事,之後再說吧。”
落下這麼一句倉促的話語之後,他迅速地從少女的眼前消失。
注視著那遠離的背影,少女的雙眼中覆上了一層失望的神色。
……
跑下樓梯,離開教學樓後,艾柯想起來自己得去貔貅那裏陪她。
於是,他走到植物園旁,靠在角落處鬼鬼祟祟地觀察著周圍人的動向。
在確認四周無人後,他騰空而起,進入了植物園中。
“——太慢了!怎麼才來!”
迎接他的是幼女充滿朝氣的怒吼。
“喂喂喂,小聲點……這裏是植物園,不是公寓裏麵,外麵這層玻璃可不是隔音的。”
被這響亮的嗬斥嚇了一跳的艾柯趕緊衝上前去,捂住了貔貅的嘴巴。
“嗚嗚……呸,不許捂我的嘴,你的手好臭!”貔貅掙紮開來,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無緣無故地又被說“臭”,艾柯實在是有些無奈。
他想起剛才的經曆,向貔貅問道:“貔貅,我問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的能力、或者說你能施展的法術裏麵,有包括預知未來嗎?”
貔貅微微側頭,有些奇怪地說道:“你又是從哪兒來的古怪想法……預知未來,這要看你指的是哪種了——有預測具體單一信息的,比如某個地區一天的降雨量,或者某個人的壽命。也有抽象多重信息的,比如一個國家、朝代的興衰周期,或者一個世界的劫數。不管是哪一種,都不過是通過各種手段查詢已經定下的記錄而已,像是一個人的壽命,就是已經在生死簿裏寫好的東西。而一個世界的劫數,雖然我不太清楚,但肯定也是在什麼地方確定好了的吧。
“——不過嘛,這些都和本大仙沒有關係。本大仙隻負責給你們這些凡人們消災免難,帶來福運,當然前提是貢品要給本大仙送夠。預知未來這種雕蟲小技,本大仙當然是不屑於去做的啦!哼哼。”
說到最後,貔貅又有些得意起來。她雙手叉腰,挺起小小的胸膛,小腦袋微微上揚,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艾柯一開始還被貔貅那玄乎其玄的介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結果聽她高談闊論了半天,最後竟然說自己不會。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前去,兩隻手像是鋼鉗一般夾住貔貅那肉肉的小臉蛋,就開始又扭又捏起來。
“——嗚咩!你、扭萬娃(你幹嘛)?!”
“你這個臭小鬼,說了半天來句你不會,浪費我的時間,看我怎麼懲罰你。”
“還無日你問我惹,還有無與要我肉咬尾(還不是你問我的,還有不許叫我臭小鬼)!嗷嗚——”
“啊!你這個小屁孩,竟敢咬我……”
“霧語要我咬意孩(不許叫我小屁孩)!”
……
上課鈴響之前,艾柯離開了植物園。
剛才與貔貅的打鬧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些,但在回到教室的路上,他的腳步又開始變得沉重。
結果,還是不知道之前的那個究竟是什麼啊……
想到不久前的經曆,他不禁又有些憂鬱起來。
——“我……我一直都是和你一樣的啊……”
他回想起少女那害羞中帶著一絲認真的神色。
毫無疑問,那是自己一直期待的從對方口中說出的話語。
如果那時候的自己沒有離開,而是就這樣跟著她走的話,接下來的進展是否也會和之前的幻想一樣呢?
——他已錯過了確認這種可能的機會。
大概不會的,隻是巧合而已吧。也許就是所謂的即視感、違和感那一類的東西了,所以才會感覺像是曾經見到過。既然貔貅說了她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那麼自己便也沒有理由,將那一點日常的幻想當作是通過異能目睹到的未來。
他試圖如此說服自己。
但即便如此——他像是為了避免繼續思考這個問題背後的含義,突然加快了腳步——
那時的他,從那裏逃離的事實也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