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秀才在後院裏奔走一陣,心知今日這事都鬧出人命了,算是捅上天了,心頭慌張無助,暗想非得自家二舅姥爺出麵方能有個解決的法子,故而出後門牽了匹騾馬,就往縣裏趕了。
當然,這匹騾馬與他也算熟識,隻不過以前是劉家少爺坐在上頭,他跟隨著在左右招呼罷了,當日查抄劉府之後,這匹騾馬便叫他藏在山中,等乞活軍大隊開拔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取出來自用,輕易不肯示人。
不過今日,可顧不得許多了,直接揮動馬鞭,朝縣裏疾馳而去,好在馬力快捷,將追趕而來的陳洪遠遠的拋在身後。
“喲,是大沽口鎮的趙秀才啊,今個這麼早進城幹嘛使?”
有那守城的兵丁驚訝的詢問,可趙秀才是繃著臉,一言不發進了城,許是見了他這副神情,那套近乎的兵丁自討沒趣,又遭了旁人恥笑,嘟囔道,“忒瞧不上人,不就是有個戶房主事的舅爺麼,有什麼好神氣的。”不過那神情是止不住的羨慕。
“什麼?”此刻衙門口已經開門辦公了,與以往朝廷在時不同,眼下的五台縣,全叫投靠乞活軍的六房主事掌握著大權,莫說朝廷眼下還沒派下知縣,就是有了,也叫在此地寸步難行。
其中的戶房更是重中之重,稟生出身的劉全已經四五十歲了,覺得前途無望,幹脆從了賊討個差事,作為第一批投靠乞活軍的,叫看上了眼,司職掌管著這一要職,總算在五台縣揚眉吐氣了一把。
今早開門上衙,正眯著眼哼著小曲享受著茶水呢,話說這茶杯還是前任知縣老爺的心愛之物呢,突然見外甥趙秀才慌慌張張的進來,頓時就是不喜,不過看在往日的孝敬上,總算沒動怒,隻等聽他這麼一說,手中驚得連茶杯也沒拿捏的住,摔在地上,頓時缺了一角。
“舅姥爺,你可得搭救我啊!”趙秀才此刻是半分從容也不見了,滿臉的驚恐慌張,跪倒在地,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他可真是怕了,那可是三言兩語不合,就動刀子的狠人啊,再加上守衛縣城的可都是乞活軍的將官,要是陳洪追殺過來,可沒地躲啊。
劉全聽了個大概,隻覺得是天雷滾滾,幾乎嚇得自己站立不住,他可也是大沽口鎮的人,趙秀才主持的分地,沒少孝敬他,大地主劉家的地,其中上好的水田可足足拿了三十畝,還給了頭牛,不僅如此,那處大宅院,如今可在他的名下呢。
一但陳洪這人往上邊一捅,那可就糟了,按乞活軍的尿性,這決計是逃不開菜市口一刀了,不過劉全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權衡利弊之下,咬緊了牙關,“你逃吧。”
趙秀才幾乎不敢相信,原本在他眼中幾乎無所無能的二舅怎的說出這麼一番話?“什麼?叫我逃?”
“對,馬上逃走,逃的遠遠的!”劉全當機立斷,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實在是出了人命,上頭必定要嚴查,趙秀才首當其衝,這個外甥是個什麼習性,自己還不知道?屆時為了活命,可是什麼都能往外說的。
但他要是逃了,這事可操作的餘地就大了,屆時上下遮掩,指不定還有個活路,所以他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讓趙秀才逃,又怕他不肯,就隻管揀要緊的嚇唬他,隻把趙秀才嚇得麵無人色,再也提不起別的心思了。
不過趙秀才也舍不得啊,舍不得在大沽口鎮存下的那些個基業啊,“二舅?沒別的法子了嗎?可外甥身上一分銀子也沒有,走了如何過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