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看歲月如流水(2 / 3)

結婚時我曾從娘家整理了兩大袋子的舊書和日記本放到婚車上,和嫁妝一同運到婆家。因為公婆家空間有限,特意為我打的書櫥上也早已擺滿了我的書,隻好把這兩個袋子放到了閣樓上。

沒想到這一放就是十年。期間丈夫最小的妹妹曾在到樓上找其他物件時順手拿過幾本下來看,還對我說過,那時我已搬到鄉政府去住,空間依然狹小,新添的書籍和新的生活也讓我淡忘了這兩個蛇皮袋,偶爾想起一時半會也拿不到。公婆家的閣樓上堆滿了農家物品和其他亂七八糟的雜物,曾經上去找過一次沒找到,倒找到了公公的一箱書,都是他年少時的課本,他竟然把它們保存得那麼好,據說當年他考取了師範學校的,居然因為怕挨餓而放棄了,那時這個偏遠的山區鄉的生活挺富足的。

前兩年搬到縣城來後,房子買得挺大的,也買了一個大些的書櫥,有時就會想起那兩個蛇皮袋。特別是去年以來,不知為什麼,總愛回憶往事,可是這才發現許多往事都已模糊,我竟不記得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了,於是便非常強烈地想念起那兩個蛇皮袋,我已不記得那裏麵裝了什麼書,隻記得有我從小學四年級就開始記的日記,這也是我最想念最關心的了。但去了幾次都來不及找,打了幾次電話公婆又老是忘記,好在前幾天公公打來電話,說找到了一袋,好像都是日記本,還有一袋呢?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找到一袋就帶一袋來嘛,而且說不定就是我最關心的日記本呢,有什麼書我不記得其實我也不關心,但我真的很害怕那些日記本會遺失。所以興衝衝趕去,公公竟然還給了我一個驚喜:“另一袋也找到了!”我喜出望外地跑過去,一個蛇皮袋破爛而且幹癟,上麵散放著幾本筆記本,下麵是一些舊書,莫非這個就是公公說的日記本?還好還有另一個看蛇皮袋,鼓鼓的,從敞開的口子看下去,全是日記本,心裏一陣狂喜。小叔子的兒子剛會走路,不知為什麼一直哭,我急著要走,公公說讓我幫他抱人,他幫我提這兩個袋子上車,可是這小孩卻不肯讓我抱,屋裏又沒有其他人,我試著提了一下袋子,感覺都不怎麼重,我能提得動,記得當年拿來時感覺挺沉的,看來不用擔心到家搬上樓的事了,但要提到車上也還不是很容易的事。公公說他用畚箕挑去,情急之下我把侄子抱到正在附近河邊洗衣的婆婆那兒,再奔回來,公公已用畚箕挑著兩個袋子往路口走,我趕忙先跑到車邊打開後備箱的蓋子。兩個蛇皮袋終於放進了後備箱,公公挑著一擔空畚箕站在路邊和我們揮手告別,我看到他的頭發已經花白,不忍細看,揮了揮手匆匆而去。

一路上兩旁田野上大片金黃的油菜花,讓我的眼前一亮,心情也為之一振。以前每周往返於鄉村與縣城之間時,最喜歡看兩旁的田野,春夏秋冬,花開花落,草枯草榮,都有我喜歡的風景,現在蝸居在縣城是很難看到了,一種久違的興奮之情油然而生。

雖然我已經知道這兩個蛇皮袋子並不重,但還是打了電話讓丈夫到巷子口來接。把袋子從車上取下放到丈夫的電動車上時,才發現這兩個袋子實在是破爛肮髒不堪,丈夫說:“撿破爛的都不會要呀。”尤其是其中一個袋子已經幾乎爛完了,提到哪兒都是一地的碎片。

回到家把它倒出來,這個袋子沒裝什麼東西,除了幾本筆記本,就主要是一些老課本,其他的書大概都被小姑子陸續地拿走遺失了吧。一地的碎片都是蛇皮袋的,裏麵的書和本子都沒什麼破損,最裏麵竟然還翻出了幾本《求是》和兩本沒有封麵紙張發黃的雜誌。另外一個袋子則還給了我一個驚喜,不僅有一大堆的日記,還有一大堆的的信件,我搬家時隻看到一遝信件,其他的就以為都遺失了,還很為之感到痛惜呢,不想竟靜靜地躺在這裏,安然無恙。

我“痛斥”丈夫對我書和日記和虐待,丈夫說那閣樓上雖然東西多,髒亂,但幹爽,不然我這些書和本子早就爛完了。

整個下午,我就蹲在陽台上,翻看整理著這些,這些撿破爛的都不要的——於我卻是非常珍貴的“破爛”。那兩本沒有封麵的紙張也早已發黃的雜誌看了一下,多是文革前的文學作品,有著鮮明的時代印跡,到處是毛澤東思想,難得的是有一篇柳青的《創業史》,這大約是從父母的書堆裏或是從原來鄉政府文化站裏翻出的吧。另外幾本都是《求是》,我記得都是父親從辦公室裏帶回家的,我喜歡看那最後的“綠野”一欄,多是文學類散文或者評論,這幾本也不知為什麼會被我留下,翻了翻,有《牛棚讀書雜憶》,《哲人之路》,還有一篇蔣子龍的《文學造句運動》,雖有時代痕跡,倒也還頗有點意思,我看了看封麵,竟然都是1989年的,還有一張從《求是》上剪下的理論文章是關於教師工資國際水準研究的——我曾經對教育很關注——作者之一竟是何祚庥,有名的反偽科學鬥士呀,那時他還沒這麼有名吧?還有幾張資料卡片,有幾張都是關於電視係列片《河殤》引起的震蕩與評議,想起自己當年也很為這個片子激動的,後來似乎聽說遭了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