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無中生有的旅行——橫店影視城印象碎片(1 / 2)

回來時我忽然覺得我好像是到一個不存在的地方去了一趟,我感到了一種虛無,其實我的生命將從虛無走向虛無,可我現在還活著,還想活出自己所謂的意義來,這不也是一種“無中生有”嗎?

淩晨4點,空空蕩蕩的旅遊汽車在空蕩蕩黑漆漆的街道行駛著,坑窪不平的公路上依然空蕩而漆黑,偶爾射過來一束,平時覺得刺眼,現在卻感覺有些溫暖和親切的車燈。

隨著車子的顛簸,窗外夜色裏的空氣以風的形式湧進車來,拂過我的身體,我竟然感到了一些寒意,我才知道,在這流火的七月竟然也還有這麼清冷的空氣。

曙光一點點明亮,公路兩旁成片的青青的禾苗在黑暗中一點點顯現,它們的表麵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銀,或者塗上了一層霜,閃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光,一位早起的農民和他牽著的一頭牛也在這奇異清新的的光芒中,我癡迷地望了許久。漸漸地,在禾苗和山林上空升起了一層霧氣,極薄極淡,猶如給綠色的山野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在一片青色禾苗的盡頭處,濃重的水霧向上蒸騰而起,象是有仙氣從禾苗中升起,感覺有仙女或者精靈藏在其中。停車吃早飯的當兒,太陽出來了,明亮而沒有熱度,路邊大片的禾苗看上去竟如一大塊青青的草地一樣,讓我不時產生錯覺。

汽車不停地在隧道中穿行,這個離我們最近的,曾經豔羨我們如今卻讓我們豔羨的鄰省,原來這有麼多的山,而且都是這麼貧瘠的山,無怪他們要在田時種果樹,要在地裏辦工廠。少的索性讓它少,沒有的卻要讓它生長出來。

“秦王宮”的古樸讓我感覺耳目一新。我遙想著當年的嬴政坐在這樣的宮殿裏——我一直厭惡乃至恐懼於他的殘暴,最初的印象來自於中學教科書,後來我也漸漸了解他的偉大,並且明白許多的偉大其實都是建立在殘酷之上的,這就是曆史,甚至也是現實——但在這色彩和裝飾都古樸的宮殿前,我隻感到一種來自遙遠的寧靜。

《英雄》是在這裏拍攝的,我們還觀看了一場在漏棋館比武的演出。這部影片我看過很多次,但好像沒有一次是從頭到尾看完的,不管在電影院還是在家裏,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它在我心目中的份量,它是那位著名導演拍的電影中我最喜愛的一部。《菊豆》和《大紅燈籠高高掛》都太過壓抑,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幾近窒息。《英雄》裏有沉重壓抑的一麵,更在沉靜從容、昂揚的一麵,還有那美麗的畫麵,讓人想起他的攝影師出身。《十麵埋伏》的風格與《英雄》太過雷同,而沒有《英雄》的大氣。

《無極》也有一些場景道具在這裏,傾城摔下的那個屋頂。傾城被關的那個鳥籠子以及無極誕生地——我隻看到狹窄通道兩邊滿地的鮮花。我是在這部電影放映後並被吵得沸沸揚揚很久後才在電腦上看到的,還有那讓這位著名導演很惱火的《一個饅頭的血案》。我說不清對這部影片的感覺,隻是覺得與想象和期待中的相差太遠。

“清明上河圖”裏很熱鬧:“楊家將”在點兵,宋朝老爺的女兒在“拋繡球”,甚至有幾位“宋”人在為我們切西瓜,毫無遮攔的強烈陽光下,人工製造的“雨絲”為我們帶來陣陣清涼……我卻隻看見了岸邊長滿綠樹青草的池塘(應該是“河”吧,但我更覺得它是池塘),當我走到水邊的青草地上時,竟然聽到了,聽到了蟬聲——那一刻我覺得自己變得恍惚,恍惚中我回到了故鄉夏日裏靜謐的午後,隻有這些樹上的知了在唱著歌陪伴著童年我我們。其實它們沒完沒了的歌唱有時很讓我討厭,我倒是對它蛻下的空殼更感興趣,因為村裏有個老中醫收這東西,每年我都要和兄長們爬到院子裏的梨樹、柚子樹上摘下好多蟬殼,興衝衝地跑到老中醫那兒換零錢用,那蟬殼簡直是我們的寶貝。其實我到現在也不認為它們是在唱歌,但在故鄉夏季的午後,在沒有遊戲的日子裏我僦在它們的聒噪聲中昏昏入睡(我想如果沒有它們的“聒噪”聲我是無法入睡的),直到滿頭大汗地醒過來——我一直很奇怪那時那麼熱,我都能睡得著,現在有一點點熱我就無法入睡。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了,在那一刻我發現我真的很想念它們,在那一刻我幾乎把這當成了我的故鄉,忘記自己隻是這個人造景點的一個毫不相幹的遊客。

“江南水鄉”更熱鬧。白天看上去很冷清的景點門口,晚飯後竟然停滿了各色旅遊大巴中巴車,我們排了很長的隊才得以進它的門洞。僅僅是普通的一個周末,還是在這流火的七月,自然找不到寧靜,但我想景區經營者和這裏的百姓都應該是很高興的,作為一個旅遊工作者我也非常羨慕。

紅紅的燈籠映在水裏,兩邊的仿古街人聲鼎沸,我走在河中的拱橋上,真的仿佛走在那畫中的“江南水鄉”裏。

“暴雨山洪潑水狂歡節”是它的主打活動項目,暴雨、山洪怎麼會和狂歡連在一起?我有些心驚和反感。現在想來當時“碧利斯”來過,隻是對這裏影響好像不大,但不知後來當那可怕的桑美給這塊土地帶來暴雨、山洪時,他們還會想到狂歡嗎?不過我還是很佩服他們的創意,進去就一人發一把小水槍,一路上都是興奮地射水槍的人,有孩子,更多的是大人,而且還有很多很大的水槍——這讓我有些驚訝,並且心裏一熱,也想參與其中,但最終還是沒有,直到後來到現場拿盆潑水的場麵讓更受刺激,可我還是一動沒動,還攔著不讓躍躍欲試的女兒去參加,說水潑在身上會受不了,不過說真的她太膽小,拿著那把小水槍雖然很興奮,卻根本不敢射人,同行一位男士拿著小水槍攻擊了她一下,還是在我的鼓勵下她才敢悄悄地反擊一下,端盆水她肯定更不敢去潑人,隻有被潑的份。水槍、水盆裏的水噴出、潑出,到後麵簡直就是倒水,在密集的人群上空到處是水花跳動的身影,最後還用特技製造出了一個“山洪”的場麵,那噴湧而出的,從“坡”上斜衝下來的水簡直讓人恐懼,很多沒有參與潑水的人都在那一刻被淋了個透,而我已經站在了很遠的地方,感覺很有些壯觀,包括他們潑水的場麵,並且我的腳下立刻冒出了清涼的流水,真有些象“暴雨山洪”的場麵。水給酷熱中的我們帶來清涼,這灑水潑水的動作和場麵喚醒多少成人心中已沉睡的東西,消除多少人心中沉積的塊壘,我的心扉也被輕輕叩響,但我最終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我是無可救藥了——一直都好像覺得自己還小,童年似乎剛剛離去,就在不遠處,竟然一下子就發現自己這麼老了——一種悲涼像水一樣從腳底下冒出,直達依然木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