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第一場雪(1 / 1)

“生命也許原本就是荒誕無意義的,但生命不能長久地處在冰冷和黑暗之中。”要戰勝寒冷和黑暗,就要點起心中的燈,燃起生命的火,溫暖自己,溫暖世界,並且讓它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中。

窗外飄起了雪花,飛著舞著,2005年的第一場雪就這麼早地下來了。

同樣的哭聲,同樣的不知手措,竟然接連兩次響起在我的耳邊,在這2005年剛來到的日子裏。一個是我的朋友,一個是我的親戚,他們都因這同樣意外的瞬間——車禍,一個失去了父親,一個失去了母親……

生命是如此脆弱,脆弱得讓人難以置信,我象在夢中一樣,恍恍惚惚。再想到2005年來到前幾天的世界性災難——海嘯,當與身邊的人聯係在一起時,它變得更加令人無法想象。死亡——這個碩大怪異的陰影又橫在了我的眼前。其實從我18歲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起,它就像一片揮斥不去的陰影不時橫在我的眼前,2005年剛來到它就也跟著來了。

是不是不吉利?這我倒不在乎,但我想至少應該從中得到某種啟示,沉重也無妨。也許,它可以讓我慢慢學會從容麵對死亡,麵對生命的逝去,因為不管我有著怎樣的內心感受,這都是生命曆程中不可或缺的。烏納穆諾在他的《生命的悲劇意識》中寫道:“人注定是要毀滅的。也許如此。然而就讓我們在抗拒行動中毀滅吧,再說,如果等候在我們前麵的是‘空無’,那麼我們不應當在意它,否則它將成為不可改變的運數。”也許它還可以讓我學會更加從容地麵對當前存在的生命,馬丁·路德說:“即使世界明天就要毀滅,我今天仍要種下一株小蘋果樹!”。

同學聚會,而且有從大洋彼岸歸來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自然是欣喜不已,這是2005年的一大快事呀!但當他們猜拳行令,一片熱鬧時,我卻感到自己的心又飄到外麵去了,就像在單位上的應酬中一樣。記憶中的同學不是這樣的,但想想自己不也有些麵目全非了嗎?還有唱歌跳舞,我也一樣不會。有人說我一個沒來的同學與這個社會有些格格不入,其實我覺得我才是一個真正與社會格格不入的人。雖然我來了,並且看起來與周圍平和地打成一片,但其實內心處在一種遊離狀態,我覺得自己無論在哪裏都是這樣。在昏暗的歌廳裏聽他們唱歌跳舞,我發現自己可以去欣賞,就像欣賞鄉村的風景一樣,但卻並不真正了解更談不讓融入其中。

還是把同學留在記憶中吧,我覺得在記憶中我才真正地和他們在一起。偶遇一個小學同學感到很親切,得知他已不去打工,正在縣城開裝橫店,便脫口而出約來玩,但也許還是留在記憶中更好。

走進小學就讀的母校,感覺校園似乎變得狹小,而且麵目全非,雖然有嶄新的教學樓,這是我們兒時夢寐以求的,但我兒時的記憶卻難以尋找了,唯有那棵老樟樹還在,周圍還圍了一圈磚石,卻隻剩下了一個樹樁,上麵還釘滿了釘子,不知拿來做了什麼用途——我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落,我的記憶竟然不知留在哪兒了,也許應該說不知丟在哪兒了……

我突然發現,我記憶中的一切都已經或正在變得“麵目全非”,包括我自己。變化是世界的本質,我早就知道這點並且對此一直持樂觀讚同的態度,現在我第一次對此感到一種悲涼乃至恐懼。但我同時感受到了記憶對於生命的重要意義,無怪《追憶逝水年華》能打動無數人的心,其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生命就存在於記憶中,沒有記憶,當下隻不過是一張薄紙。在記憶中,我生命中的一切並沒有“麵目全非”,而是鮮活如新,逝者也在我的記憶中得以永生。

又一個身邊熟人的父親突然逝去,剛剛平靜的心又起微瀾。但當我再一次凝望眼前那片死亡的陰影時,我忽然發現,其實死亡就是一種變化,變化的極致,對死亡的恐懼本質上緣自對變化的恐懼,當然這種恐懼也是一種極致,死亡的可怕就在於它連記憶也沒有了。

2005年的第一場雪下來時,我正在通往鄉村“送溫暖”的路上,雪花潔白美麗,下雪天卻是真的寒氣逼人,我不知道我們是否真的能把溫暖送到他們心裏去。

其實,我的“遊離”感除去時空的變化外,還因為有種孤獨是永恒的。生命屬於每個人都隻有一次,而且也許象驚鴻一般短暫(其實對於每一個熱愛生命的人來說多久都如驚鴻),那麼麵對死亡的陰影,生命的意義到底在哪兒?但正如一句話所說:“生命也許原本就是荒誕無意義的,但生命不能長久地處在冰冷和黑暗之中。”要戰勝寒冷和黑暗,就要點起心中的燈,燃起生命的火,溫暖自己,溫暖世界,並且讓它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中。

2005年的第一場雪還在紛紛揚揚地飛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