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三姑又被日本人趕出家門。三姑出去時安慰了一番兩個孩子。三姑和村裏其他的人一起被趕到打穀場上。三姑看見好幾個女人都咬牙切齒,低聲罵日本人是牲畜。三姑看得出來,她們和自己一樣遭到了蹂躪。日本人把村裏的牛和驢都牽來,三姑的驢也在其內。日本人對村民講話,要他們把糧食運到縣城的據點,牲口馱不了,要人挑,如果哪個不聽話,立刻挨刺刀。人們一聲不吭,隻好照著辦。
日本人押著幾十頭馱著糧食的牲口,幾十個挑著背著糧食的男女,出了村口,向縣城走去。村子距離縣城三十裏路,個個男女垂頭喪氣。三姑趕著自己的驢,背上背著幾十斤糧食,一邊走,一邊盤算。
近幾天,二愣子沒有出去跑活,在家裏替爹放羊。日本人包圍三姑村子的那天,二愣子在一個山頭上放羊,看見山頭上的草吃光了,他把羊趕到一個山坡上吃草,自己放開嗓子唱歌。近處的山一片寧靜,遠處的山一片靜默,二愣子悠揚的歌聲傳得很遠很遠。除了沒有媳婦,晚上有幾分孤獨外,二愣子的日子過得還算舒心。他唱了一會兒歌,突然想起三姑。已有幾天沒有看見三姑了,他感覺自己很想三姑,似乎可以聞到三姑身上濃濃的女人味。他想起為了三姑被日本人刺傷腿的事,想起那個雨夜在金花旅店的溫馨,臉上不禁露出甜蜜的微笑,以至發出嗬嗬的傻笑聲。他感覺自己是個幸福的男人,因為他有一個剛強而真誠的女人相伴,心裏十分踏實。明天,他想出去馱炭,見見三姑,他實在太想三姑了。
二愣子看見遠處的山頭上有一個人在鋤地。一會兒,他看見這個人停下手中的活小便,一泡尿還沒有撒完,就有更遠處的人向他喊話傳遞消息。這個人撒完尿,衝著二愣子喊:“你是誰?”
“我是二愣子。”
“不好了,日本人包圍了墕頭村,日本人正在打人,搜刮糧食。”
“死人沒有?”
“不知道。”
二愣子聽到這個消息,心裏十分焦急,不知道三姑會不會有事。二愣子和三姑隻隔十裏遠,也就隔著幾個山頭。二愣子立刻趕著羊爬上一個比較高的山頭,往遠處瞭望三姑的村子。十裏外的墕頭村,他隻能看見村頭的幾個院子和樹木,其他的什麼也看不見。這讓二愣子心裏更加焦急。他想見到三姑,又不能立刻去,他知道此時去是自投羅網,不僅救不了三姑,還會搭上自己。他站在山頭上,一邊照看著羊群,一邊瞭望著遠處的墕頭村,直到太陽落山。
二愣子回到村裏,墕頭村被包圍的消息早已傳到村裏,人們議論紛紛。有的人說日本人打死了幾個人;有的人說幾個男人被打得嗷嗷叫,比殺豬時豬的叫聲還慘;有的人說十幾個女人被糟蹋;有的人說村裏的糧食都被搜刮走,沒帶走的糧食都放火燒掉了;有的人說村裏的大人都被抓走了,隻剩下老人和小孩子,村裏一片淒慘。
二愣子放心不下三姑,吃完晚飯,手裏拿著放羊鏟,趁著夜色前往墕頭村。十裏山路,一會兒就到了。二愣子趕到三姑家,看見二小從村外回來了,正在做飯,嘴裏不停地罵著日本人。
“怎樣啦?”二愣子問。
“三姑和村裏好多人被日本人趕走了,給他們送糧食。是死是活,現在不知道。這夥狗娘養的!雜種!”
“人多,不會有大事的。”二愣子安慰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