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人趕著牲口返縣城,兩個馱子沉甸甸的,都是麥子。二愣子心裏算計,如果賣得好,每人可以賺一成的錢。他跟三姑講了。三姑卻跟他說,別想得美,說不定連本錢都丟了,這年月,做什麼事都沒有保證。三姑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在盤算,如果能賺幾個錢,就給丈夫和孩子買幾雙洋襪子,讓他們也時髦一下。
“給你婆姨買一塊洋布。”三姑說。
“嗯。如果賺了錢。”
二愣子想想婆姨在家也挺操勞,自己平時對她的衣著卻不大在意,心裏有點歉意。
“還是你們女人家細心。聽你的。”
“你家有賢妻,外有賢妹,滿足吧!”
“滿足。”
走了一會兒,到了一處淺灘。每次路過這裏,他們都要給牲口飲水。二愣子對三姑說:“讓牲口歇一會兒。”
“好。”
他們給牲口卸了馱子,牽著各自的牲口到河邊飲水。
“你的牲口長膘了。”三姑說。
“能不長膘嗎?它受過傷,休息了好多天,又精心喂養著。”二愣子說。
“怎麼受傷?”
“日本人的子彈。”
“多危險!”
“是的。”
“人沒事?”
“沒事。”
飲水後,他們趕著牲口繼續趕路。不久,到了強盜灣,兩人頭皮又緊起來。
“今天不會有事吧?”三姑說。
“天知道。有事沒事都得過去,你握緊鞭子。”
他們邊走邊抬頭看著山上,心裏七上八下,畢竟這裏經常出現一出又一出令人膽戰心寒的事。如果是來的時候遇到事,他們不太擔心,無非搶幾個錢去。回來就不同了,如果被搶,他們的貨沒了,工夫也白費了。
突然,三姑發現前麵有一個人在晃動,立刻警惕起來。仔細一看,不是強盜,而是一個老太太,她吊起的一顆心放下來了。
“前麵有個老太太。”三姑說。
“她不關我們的事,注意點。”二愣子說。
三姑瞥了一眼河對岸,陽光下的山野靜悄悄的,河水在山腳下靜靜地流著,唯有驢踏踏的腳步聲有節奏地敲打著,仿佛山野裏的鼓點。
二愣子像一隻機警的獵犬,一會兒豎著耳朵諦聽,一會兒翹首山上,手裏的鞭子握得緊緊的,時刻準備迎擊山上跑下來的強盜。
眼看強盜灣要過去了,二人都鬆了一口氣。二人正在暗暗高興的時候,三姑發現前麵的老太太坐在地上。三姑以為她走路累了,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也沒在意。等他們走到老太太跟前時,看見她半躺在地上,臉色煞白。三姑停下腳步,俯下身子,問:“怎麼了,老人家?”
老太太好半天才慢慢地說:“病了。”
“要緊嗎?”三姑問。
“走不動路了。”老太太說著躺在了地上。
三姑看看二愣子,說:“怎麼辦?”
二愣子看看天,又看看山上,知道這裏還在強盜灣邊緣,並不安全。二愣子左右為難,最後隻好問:“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