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姑走出警備隊的院子之後,四痞子就有點鬱悶。一夜銷魂,讓他眼前總閃現著三姑的影子,揮之不去,不招自來。尤其是夜深人靜之時,他躺在炕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他罵自己沒出息,竟被一個野女人弄得神魂顛倒。最近日本人的碉堡被炸,四痞子被日本人罵得狗血噴頭,心裏很冤屈。他心裏想,狗日的鬼子,人家炸你的碉堡,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叫他們來炸的,我四痞子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他轉念一想,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軟,誰讓自己吃這碗飯,忍著點吧。日本人讓他抓炸碉堡的人,四痞子心中沒數,也不能隨便亂抓人。他帶著警備隊出去過幾次,次次空手而歸,因此成天在警備隊裏酗酒解悶。
二愣子去找三兒子商量報仇的事,三兒子心裏一驚,說現在不行,日本人的碉堡被炸,正在到處抓人。現在去找四痞子算賬,說不定正好撞到槍口上,得從長計議。二愣子心裏有點不高興,說我為了你們舍生忘死,幫著炸了日本人的碉堡,現在替我報仇,也是為大家報仇,心裏想不通。三兒子說,四痞子這家夥遲早要收拾他,現在不是時機。二愣子孤掌難鳴,隻好怏怏而歸。
三兒子拒絕了二愣子的報仇要求,同時也提醒了他,何不趁著四痞子忙著四處抓人的機會,教訓一下他?三兒子找了一個同夥,讓他向警備隊裏的熟人打聽消息。幾天之後,同夥終於打聽到了消息。三兒子找到二愣子,把他拉到村外的地裏,拍了拍二愣子的肩膀,高興地說:“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
三兒子悄悄跟二愣子講了自己的想法,二愣子說:“能行。”清早,二愣子從圈裏拉出驢,飲水,喂料,備鞍子,嘴裏吹
著口哨。婆姨說,出去馱炭,又不是去娶婆姨,值得那麼高興嗎?二愣子說,會有高興事的,高興事到來之前,我先高興一下,有什麼不行。婆姨說,看把你美的,比你生了兒子還高興。二愣子上前摸摸婆姨鼓鼓的肚子說,一樣的高興。
“啪”!“啪!”
二愣子甩了兩個響鞭,哼著小曲出了村。
到了溝岔,二愣子猛然想起三姑,想起三姑那甜甜的笑,那俊俏的臉蛋,嗬嗬一笑,不知道今天她去不去馱炭。
“啪!”“啪!”
二愣子不管三姑聽見聽不見,使勁甩了兩鞭,接著扯開嗓子:
“山疙瘩瘩的太陽紅豔豔,白天黑夜看不見你的臉;
有心到你窗前瞅一下你,哎喲喲,窗紙會擋住我的眼。”
“啪!”“啪!”
二愣子聽到了溝裏的鞭聲,也聽到了溝裏三姑的歌聲:
“狗尾巴搖來搖去搖三回,不用張口也知道你的心;
有心掐斷你的毛尾巴,哎喲喲,你搖尾巴我高興。”
“啪!”二愣子拍了一掌驢屁股,說:“走快點,攆上前麵的那個婆姨。”
驢“噠噠噠”地小跑起來。
二愣子快步追趕驢,三姑早已站在路邊等待二愣子。她遠遠看見經曆了一場劫難的二愣子,恢複得不錯,走起路來依然鏗鏘有力。二愣子還沒有走到身邊,三姑早已露出了燦爛的笑臉。二愣子走到三姑身邊,看見三姑上身的花格子布衫很好看,就伸手摸了一摸,說:“你打扮一下,像一朵花一樣,俊俏得很。”
“能比得上你的婆姨嗎?”三姑笑著說。
“比得上。牡丹與荷花,都很美。隻是我的婆姨嫩一點。”
“家花沒有野花香吧?”
“是的。她沒有你的野性,你是一匹母狼。”
三姑捶了二愣子一拳:“那我把你吞進肚子裏。”
二人一陣哈哈大笑。
二人去縣城附近的煤窯上馱炭,返回途中,有一個人上前攔住了二愣子。二愣子把來人拉到路邊,問:“你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