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圓形房間,不透光的窗簾緊緊地遮擋住接通外界的窗口,隻點亮了牆壁上的一盞老舊風燈,昏黃似燭火的燈光讓房間裏更顯得幽黑。
他靜坐在木桌前,屏息凝神,仔細地捕捉手腕處傳來的“嗒嗒”聲。
勞力士手表以精細度極高的機械組合而聞名於世,要用人的耳朵聽到手表內部齒輪咬合的聲響,難度與用肉眼觀察細菌差不多。
但是,他能做到,從來到這處隱蔽的居所起,他就開始嚐試用耳朵來發掘各種輕不可聞的響動。對他來說這並不難,隻需要簡單的自我催眠,釋放深層意識的能量,他就可以像一台精準的儀器般抓住任何微弱的振動。
這不過是人類潛能的冰山一角。
每個人都能夠超乎凡人,他們卻甘為螻蟻。
放在桌上的方形顯示器忽然亮起光,照在他緊閉的眼瞼之上,他敏銳的耳朵甚至可以抓住電子穿過等離子管的呼嘯聲。
戀戀不舍地離開催眠狀態,他回到現實,目光投向右手邊的屏幕。
當他看到上麵那條警示箴言時,幹枯的臉上再次露出淡淡的笑意。
桌上這台與弗蘭克實驗室內部網絡相連的計算機是他特意讓亞瑟·伊恩斯為他安置的,當有人試圖開啟弗蘭克實驗室的秘密檔案時,他這裏立馬就能接收到有人入侵的信號。
不,這麼做並不是為了防範誰,而是為了在第一時間得知那個催眠師在毀滅之城的迷宮裏行進到哪一步了。
表盤裏時針和分針的指向告訴他起源之地現在是18點48分,第三天還剩下五個小時。
他收起笑容,微微有些興奮的神經重新冷靜下來,抬起手,關閉顯示器。
屏幕關閉,那句警示在他的視網膜上停留了半秒鍾,很快就消失在漫無止境的黑暗裏。
他用宣誓者的莊嚴語調,吟誦道:“逾越即是苦楚。”
對於“死亡本能”這個精神分析學概念,百裏沒有解釋什麼,秦瀾和笛卡爾也知道此時不是對這個新發現做解釋的時候,下一步更為重要的是弄清楚弗蘭克實驗室隱藏的絕密。
“這是什麼?”笛卡爾忽然往後一縮腦袋,下意識地遠離計算機屏幕。
坐在他身旁的兩人沿著他的目光看去,隻看到一個漆黑的頁麵,正中間有一行詭異到極點的圖形,像是某種未知的符號。
“這到底是什麼鬼玩意兒?”笛卡爾盯住那一長串閃爍著暗紅色的小符號,又問了一遍。
“怎麼出現這個頁麵的?”百裏問道,同時看見笛卡爾直哆嗦的嘴唇。
“我一點擊標有‘絕密’和‘死亡本能’的文件就出來了。”
說著,他又試了幾次,發現在弗蘭克實驗室內部網絡裏點開任何一個“絕密:死亡本能”的文件,無論是視頻還是文檔、圖片,都會使計算機現出一片黑暗,過不了多久,那行圖符便從黑暗裏浮現出來,像是從夜幕中浮出的一隻血色獨眼。
“秦瀾,你來看看,這是什麼文字?”不祥的直覺從百裏心底冒出來。
秦瀾靠近黑色頁麵裏的符號,仔細看了幾處細節後斷然道:“是古埃及象形文。”
“你能肯定嗎?”百裏別過臉,對著下定論的秦瀾。
“我很肯定,”秦瀾指著屏幕,篤定地說,“你們看,象形圖符的形狀並不複雜,說明已經有了文字的簡化處理跡象。我還能確定,這是托勒密王朝時期的晚埃及象形文字,距今有兩千三百年的曆史。”
“你試著翻譯一下。”聽到是來自古埃及的文字,百裏雖然沒有過多的意外,但是心髒還是一陣顫抖。
“斯坦福圖書館網站上有各種古文字的翻譯對照表,”秦瀾從笛卡爾手裏接過電腦,“交給我吧。”
搜索到斯坦福大學的官方網站,秦瀾很快就找出埃及象形文翻譯表,又取出紙和筆,對著那些來自千年以前的圖符忙碌起來。
百裏背上的肌肉繃成硬邦邦的一塊,笛卡爾大氣都不敢出,嘈雜的候機大廳仿佛被周圍的一層死寂的無形膜隔絕在外,他們的耳朵隻聽得見秦瀾低聲念出的咒語般的音節。
“我譯出來了。”
秦瀾的效率從未讓人失望,沒過多久,她把手裏的紙張舉到眼前,上麵畫滿了譯寫的符號組合,說道:“意思是:越過是苦。”
果然是“歌珊警示”!
“逾越即是苦楚。”百裏說出這句由埃及象形文字寫就的警告在曆史上的權威翻譯。
笛卡爾和秦瀾都愣了一會兒,他們在回憶什麼時候聽到過這句耳熟的話。
“我告訴過你們的,”百裏提醒道,“在鏡像催眠裏,圖坦卡蒙穀地舉行的秘密儀式,門徒的誓言。”
“對!”笛卡爾的眼睛亮了,“我想起來了,他們說的就是這一句。”
“這是什麼意思?”秦瀾問道。
“我給你們看一些史料吧。”百裏拿過“土衛六”,在搜索欄中輸入兩個關鍵詞:獅身人麵像,密室。
按下確認鍵,立刻出現十萬條以上的搜索結果,他點開第一條鏈接,是《考古學》公開發表的論文,研究內容是18世紀末的一場埃及考古活動。
《考古學》是北美地區最權威的曆史學術期刊。緊張的電流從屏幕上傳入秦瀾的神經。
電子論文裏附有不少圖片,其中一張讓笛卡爾低聲驚呼:“這是,拿破侖?”
“是的,”百裏讓鼠標箭頭停留在法蘭西第一帝國皇帝的肖像畫上,“獅身人麵像的密室,是拿破侖的隨軍學者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