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翔眼底絕塵而去的那輛馬車,先是肆虐的狂奔,最後漸漸平複在雪路泥濘中。
恩玖在車中顛簸想吐,她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也知道那人一直沒有趕上來。
“也許他死了?不可能,他不是多鐸的兒子麼?自然可以殺人好似切瓜一樣,或許……他文弱了些?“
恩玖心神不定的承受著馬車一輪一輪的動蕩。
連那個聲稱要保護恩玖的阿合台也沒跟上來,恩玖感到十分不安,她不知道,拉車的這匹馬就是意翔的坐騎,是匹寶馬良駒,誰的馬能有這麼快?
恩玖突然想到以前爹爹說的話,他說好馬兒一旦開始追逐速度,非要跑死才能明誌。“天,這匹馬的速度一直沒有明顯的降低,難道是想要跑死自殺?“想到這裏,惶恐的陰雲籠罩在恩玖的頭頂,她那貓一樣的雙眼不住的忽閃,似要壓服難以承載的恐懼。
“不行,不能等死,要先想辦法讓馬停住才行。“於是恩玖開始大聲喊叫“停住啊,快停下……”她哪裏騎過馬?懂得駕馭馬兒才怪,喊得聲嘶力竭,那馬兒還是搖頭向前奔去。
“你一定是欺負我,明知道我不會騎馬,嗚嗚……”恩玖失望的哀鳴,喊得累了,幹脆依在棉被上,再也不肯動彈,她完全認命了。
這一癱軟可不要緊,恩玖開始打盹,進入了一個又一個夢境。
過了不知道多久,恩玖被內急憋醒,她揉揉迷離的雙眼,卻感覺馬車仍然沒有減速“這可怎麼辦才好,我要上廁所!”她氣急敗壞起來,撩開簾子,卻發現天色已暗。
真是一處悲哀的絕境,馬車上有水有點心,卻沒有馬桶……
恩玖真想哭。
忍了一會,她覺得那馬兒戛然轉彎,背離大路,而後在一陣低走之後竟然開始閑庭信步起來。
“要停了麼?”此話問出口,恩玖隻覺馬車已經停下,立刻高興的想要跳起來,她奔下馬車,眼前的一切卻讓她分外驚歎。
遠天和水域擴展在恩玖的麵前,它們披著晴天後陰幽的風姿,正等待雪後夕陽垂青,寂寞的遠天中那些思緒一般的烏雲漸淡,清澈的水麵欲哭如愛人的雙眼。
“這裏是哪裏?”恩玖向著水麵問,沒人回答,也無回聲。那馬兒看她幾眼,低頭信步遊蕩去了。
恩玖孤立在水前,看著北風吹起的波瀾,內心也有了跌宕的共鳴,於是她念到:“欲寄相思千滴淚,流不到,楚江東。”
這一句,是她會的眾多詞句中一句,此刻她唯獨想起了它。
“嗬,我也會附庸風雅。”恩玖席地而坐,在沒想到該做什麼的時候,她寧願選擇沉默等待。
天色在等待中越發昏暗,冷意漸濃,恩玖裹緊了披風,狠狠抱緊雙肩。
昏暗中,除了旁邊的馬兒轟轟的鼻息,就是歸鳥錯落悲鳴。
突然,有個低沉遼遠的聲音低低的傳來:“冷麼?不會生火?”
是意翔。
恩玖向聲音的方向看去,眼前的那個人,滿身都是鮮血,頭上的頂帽被他摘下來握在手中,發跡也亂了,他衝她倦怠的一笑,眼裏溢滿紅光。
“你,你這是殺人回來了?”恩玖傻傻的問了一句。
“是啊,我又殺人了。”意翔拖著他高大的軀體坐在恩玖身邊,恩玖立刻聞到濃烈的血腥味道。“土匪逃了,我們也逃了。這算不算是好結局?”
恩玖看了看身邊的人,他的眼裏波光凜冽。恩玖點點頭,這當然是好結局,可是他周身的血跡讓她懼怕。
“我猜馬兒就會帶你到這裏來。”
“這裏……是哪裏?”
意翔伸手拉恩玖起來,他眼中星光閃爍,濃濃的說:“這裏是喜峰口。”
此刻,夕陽好像突然出現,原來一片陰鬱的天空豁然洞開,橘色的雲彩溢出,溫暖了這對男女的衣衫和平滑的水域。
恩玖仔細看著意翔的眉眼,棱角有光,應該是個好人。
意翔絮絮的說:“這裏是我看見的第一處美景,那時候我才成年,路過這裏,開始了殺人的行程。”
意翔把恩玖的手攥在手心中,他拉著她走,綺麗的波光籠罩了恩玖,她內心中感知跌宕,好像要融化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