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靜,隻聽到他們緩緩的呼吸聲。
楚弈沒有動,冷凝著一張俊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一會,淚西終於長長舒了口氣,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靜:“他們走了。”
“恩。”他輕輕應道,鬆開她的手。
原來冰涼的手指在他的包握下,竟然逐漸變得溫暖,當他放開她時,涼意隨即侵了上來。
淚西壓抑住心頭的怪異,撐起一隻手站了起來。
靠著牆壁的男人卻咬住了牙根,可惡!空間太狹小,他的腰也一直沒有伸直,這會想要站起來,卻抽痛得厲害。
一摸傷口,濕滑的溫熱液體立刻沾滿指間。
過了一會,他才緩緩起身,肅著一張臉,絕對不想讓這個女人看出任何倪端。好在屋裏很黑,他又一身黑衣,完全可以掩蓋他的傷。
淚西疑惑地朝他的方向瞥過去。
“你怎麼……”
“你怎麼……”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倏然住口。
“你不是該呆在宮中,怎會出現在此?”質問的聲音裏隱含著怒火,他——又變成了那個充滿王者威嚴的君王。
“我……那個……”這實在找不到足以令人信服的理由,淚西躊躇了半天,仍沒有說出口。
可是,她該怕什麼?她不是打定主意要離開他了嗎?
楚弈朝她靠近,低低的聲音響在耳邊。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私自出宮!”
黑暗中,清楚地感受到黑眸的熱力,仿佛一把小火炬要將她內心的惶恐照透。
下意識挺直了腰背,告訴自己不該心虛理虧,畢竟他可以經常自由出宮,為何她不可以?
“說!為何出宮?”楚弈咀嚼著卡在喉頭的複雜滋味,為何看到她在這樣的地方出現,除了憤怒還有控製不住地擔憂呢?
舔了舔唇,淚西在黑暗中注視著他:“我來是想找你……”
楚弈的心口驀然抖動了一下,他抿唇道:“找我?”
“恩,找你……想跟你說……”淚西勇敢地抬起頭,決定一口氣說清楚,“我們三年之約可不可以提前結束?”
“什麼?”楚弈懷疑自己聽錯了,她見到他隻是為了提出提前結束約定?
淚西低頭看著黑漆漆的地麵,知道自己隻說了一半真話。
因為,她不是來找他,更不是為了跟他商量三年之約,而是打算為了自己的夢想做一次不負責的人,就此離宮再也不回去了。
“我覺得我們的約定已經沒有必要繼續了!”深吸一口氣,她坦誠了許多,“兩年來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是個虛心進取的好君主……”
“閉嘴!”
楚弈想都沒想,咬牙切齒地低吼道。如果說他這輩子對女人說話最不溫柔、最沒風度是什麼時候,那一定是在跟何淚西說話的時候,比如說現在。
她的話明明可以當成是稱讚,也終於可以實現他一直想擺脫她的願望,可是……
是什麼堵在胸腔,猛地撞擊到他的心口?
淚西變了變臉色,對他的反應很不理解,她認為他該高興地說——很好,本王終於可以不用和你這個殘跛的醜女人綁在一起了……
“大王,你為何生氣?”她想知道。
“哼!你以為本王是因為要提前解除三年之約而生氣嗎?”黑暗中,他沒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微微地扭曲,“本王早就想這樣做了,隻是顧及你的自尊而已!”
“是麼?”心頭劃過一絲連自己都驚訝的失望,飛快地,便被欣喜所替代,“如果說來,大王也同意了我的建議,以後我們……”
“你沒腦子嗎?在這漆黑的破屋子裏談論這個鬼話題!”楚弈低咒著,完全看不出絲毫忍耐的氣度,“本王遲早會廢了你,不過等回去宮中再說!”
深邃不見底的眸子,閃著暗光,眼角微微抽畜了幾下,他摸到桌子旁緩緩坐下。
淚西沉默了一會,轉開話題;“大王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黑暗屋子裏?”
可惡,指間粘濕的液體更多,他咬了咬牙:“問那麼多幹嗎?本王在等侍衛來接應!”
當然沒有誰來接應。
他楚弈不像其他詔王那樣出門都有隨行的貼身侍衛,他喜歡自由自在,獨來獨往。
當然,他更不會讓這個女人知道自己受了傷,在此躲避黑衣人。
“你……走吧!”楚弈看著她道。
“你呢?”順著他聲音的方向,她上前走了一步,竟然就碰到了桌子,桌子立刻發出一陣聲響。
她一個踉蹌,身子失去平衡便往前栽去。
“真是笨手笨腳!”飛快伸出一手,勾住她的纖腰。
待她站穩後,楚弈厭惡地皺起眉頭,命令道:“你趕快回宮去!”
淚西懊惱地站在他麵前,心想他為何非得如此討厭自己呢?腿殘又不是她的錯,難道她會希望如此嗎?為何就要分開了,還得不到他一句好聽點的話語呢?
也罷,楚弈本來就是個驕傲自大又狂妄的男人。十餘年來,兩人的相處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還有什麼好希冀的?
隻要他能做個好君王就好了。
淚西緩緩轉身,正欲踏出步子,突然驚駭地睜大了眼。指間摸到粘濕溫熱的液體,似要確定什麼,她的手指再次動了動,然後放在鼻間。
表情全部僵住,她手指發硬。
這是血的味道。
楚弈他……
想到客棧聽人談起的事——四詔之王都在崖頂與人決戰,殤王掉入山穀,那楚弈……
她飛快地轉身,聲音裏不自覺地包含著關心:“你受傷了?”
楚弈咬著牙瞪著她。
“你說話啊!”她朝前方伸出手去。
“沒有!”楚弈悶悶地答道,這點小傷,何足掛齒?
她都打定主意與他脫離關係,他才不希望讓她看到,更不需要她的關心。
淚西又往前走了一步,顧不得思考,朝他身上摸去。
他一手揮開她,啞著嗓子道:“叫你走你就走,立刻回宮!慢著,你是跟顏兒一起出來的?顏兒呢?”
慕千尋有提醒過他,楚顏常私自跑出宮來,這兩個女人定是一道的了。
淚西沒理會他的話,擔憂道:“你受傷了,讓我看看……”
“走!跟楚顏立刻回落京去!”他閉緊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