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
那日聽到宮女來報之時,激動得難以自持,差點忍不住立刻衝過去探望她,卻硬生生地止住腳步。
他也有害怕。
怕她看到自己再受到刺激,怕她再對著自己說——我恨你,更怕她再次退回到自己的世界,封閉起自己……
她醒了,他輕了一口氣。
她肯吃東西了,他欣喜激狂。
可是,他卻不敢走進她的寢房,每次隻能遠遠地,悄悄地看一眼那日思夜念的容顏。
從來未曾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為會這個平凡殘跛的女子牽腸掛肚,為她的決絕心神俱碎,這難道就是他一直未能好好對待她的報應麼?
如果可以,他願意不惜一切代價,重新換回一次挽留她的機會……
然而,在他的劍刺出去的那一瞬間,他似乎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遠遠地,注視著她。
心疼得讓人發抖,她看起來那麼孤獨,那麼柔弱,那麼無世無爭,又安靜地似乎要與冰冷的空氣融為一體。
恐懼時刻擢住他的心,他卻突然成了天底下最懦弱的人,無法上前半步。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站起身,從寒風直吹的涼亭裏走了下來,她轉身麵對的方向,真是他所住的北詔宮……
看到她往北詔宮走去,楚弈心口驀然抽緊,那完美得無懈可擊的五官,冷然清俊的麵容上,優雅又透著一種無法言預的緊張。
雙眸黑沉剔透,此刻正哀傷地盯著那抹顛簸的身影。
沉靜了數日的她,想做什麼?她要去找自己了嗎?
頭頂陰雲籠著整個天空,矜持了良久,終於落下了一片一片又一片的潔白雪花。
落在他的眉尖,唇邊,點點冰入心口。
落雪紛漠漠,玉衣兀自香……幾滴雨水隨風飄到楚弈完美而憂傷的唇邊,雨滴濕潤帶著冬日的寒氣,冰住了他所有的情緒。
烏黑垂直的長發,隨風飄起,雪花夾雜著雨滴垂落在上麵,泛起幾許蕭瑟的水氣。
園子中,他的背影,蕭瑟、孤獨。
淚西輕輕地往前走著,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痛楚的不僅是冰冷僵硬的身軀,還有生命中萬念俱灰的心靈。
她要去找楚弈,找他……
多少天來,隻要一想到這個名字,痛楚一次強過一次,像無數針一齊紮在胸口,那種疼痛讓人倒吸著氣幾乎難以忍受。
他為什麼要殺少淩哥哥?為什麼是他?
這個問題問了自己一千遍,一萬遍……她曾經差點以為他們可以做朋友的,即使不能做朋友,又怎能如此殘殺?也殘忍地帶走了她生命中最亮的火光。
可是,無論她怎麼想,都無法想明白,她隻能去問他。
多少天沒見他了?不知道!
盡管同在一座宮殿之中,盡管兩人的寢宮不過隔著一條回廊,但卻若相隔了千山萬水,她根本不想跨越。
今天,最後一次想到這個問題時,她驀然下了個決定,如果不能現在死去,那就去麵對他,問清楚……
還沒踏出園子,隻見一個穿著官服的熟悉身影從麵前走過。
那人本是行色匆匆,不經意看到園子門口的淚西之後,立刻倒退數步,聲音激動地喚道:“娘娘……”
淚西驚詫地抬眼看去:“聞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