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是一間名為“浮生醫館”的醫館,這裏排著長長的隊伍,習兮站了半天了隊伍卻沒有一點變動。忽然,一個中年男人被兩個少年抬了出來,然後一甩,中年男人隨即倒在地上。他罵罵咧咧道:“什麼神醫,騙鬼去吧!那不是神醫,不過是裝模作樣的騙子罷了,大家還是散了吧!”習兮認得他,南門的一家不起眼的醫館的大夫。可是不管他怎麼說,隊伍都沒有人離開。中年男人隻得氣憤地離開了。醫館裏走出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他麵無表情地掃視眾人一眼,道:“不是本人不要來找我,還有,那些在這裏歪膩著的滾遠點,別汙染我的眼睛!”頓時,一些攙扶著的男女就分開了來,沒有了支撐,一些病人就倒在了地上,頓時,隊伍裏人仰馬翻,好不熱鬧。木尚問:“要不要把夫人請來?”“不用了,我再看看。”習兮道。一個老者上前去求醫,豈料那個男子看也不看就說:“你這年紀,救了也活不了多久,還不如省下一點湯藥費給自個的孩子買幾件衣服!”“沒人性!”有人低聲咒罵。老者死皮賴臉不肯走,男子命人把他攔到一邊去,接著一個婦人帶著一個孩子求醫,男子看了之後冷冷地說:“想讓他有一個好一點的腦子,那就拿你自以為聰明的人的腦子來換啊!”接著,習兮目睹這個神醫拒絕了許多病人的求醫,理由各式各樣,不是嫌棄人家沒錢就說難度小沒挑戰性,要不然就怪人家長得醜或者長得太好看了,最後被他救治了的竟然隻有一條小狗!!鬧騰了一天,這個神醫才醫治了一條狗,如果他不是耍大牌就是沒實力,習兮寧願是前者。日落西山,男子看也不看剩餘的人,便說:“關門了,要看病的第二天再來。”醫館的大門毫不留情地被關上了,習兮看著前後的十幾個呻-吟著的病人,心生憐憫,她問:“南雲有那麼多醫館,為何你們偏偏來找他呢?”“來找他的當然是為了醫治不治之症啦!誰不想完好無缺,誰不想活下去,其他大夫能治好齊夫人的智障兒子嗎?能治好老昆的貪生怕死吝嗇嗎?!”那人回答,而他似乎知道一點內-幕,習兮繼續問,“誰是齊夫人,誰是老昆?”“老昆就是那個老人啊,他呀,年輕的時候還是一個員外,可是後來風流債多了,也失去了自己的身家,後來為了錢財把妻女給賣進了青樓,留著一個兒子延續香火。可是他為人吝嗇,對孩子十分不好,自己去賭贏了一點錢就自己藏著。他的孩子靠做苦力積攢了一點錢娶了一個媳婦,可是生活還是十分艱苦。老昆現在有了一身毛病,為了治病還要自己的孩子湊錢給他!而齊夫人,她倒是有錢,可能是做的缺德事多了,兒子一生下來便是癡呆,現在九歲了,還不會說話!”“這麼說,神醫也是一個善人啊!”習兮道。“這也不是,看他心情吧!心情好的時候不管你是誰,甚至能免費幫你治病,心情壞的時候,管你是天皇老子都不會看你一眼。有幾次他都不肯救人導致那些人病死了。”“走了,明天早點來吧!”有人開始散去,有些人則忍不住病痛的折磨而去找別家大夫了,不出一個時辰竟然隻剩下習兮與和她聊天的男子了。男子麵容消瘦,臉色發黃,看起來是營養不良導致的,他好奇地問習兮,“你看起來很健康啊,為什麼也來求醫?”“我沒什麼病痛啊,我是替我的夫人來求醫的。”“那神醫見你的機會不大,不是親自來的人都會被他說沒誠意然後拒絕醫治,我來了三次了,他還是不肯替我醫治。”男子說著歎了一口氣。“你怎麼了嗎?”男子苦笑道:“其他大夫都說沒法治了,吃藥吃了這麼多年,如果在這裏還治不好,我恐怕要早早地了結了自己,不然活著拖累妻兒啊!”倆人在醫館的門口坐了下來,男子看了一眼木尚,他笑道:“我看你便不像是尋常人家,為何也要學我們這般辛苦等待?”“你不是說神醫需要我們有誠意嗎?!”習兮也笑了。“哈哈,其實隻要是有些權勢的,強製要求的話,神醫還是會看一眼的。”“怎麼樣的人才能讓他低頭呢?”“據我所知,就一個郡王吧!這麼多年,上至巡撫下至知府都沒有一個人能奈何他的,隻有一個郡王能請得動他。”“可是強扭的瓜不甜,我不希望因為強迫而害了我的夫人。”忽然,大門打開了,一個少年走出來對男子道:“來了三次的家夥,進來吧!”那少年雖然言語高高在上的模樣,可是神情態度卻沒有一絲變化。男子被點名了,自然是欣喜萬分,他來不及跟習兮告辭便跑了進去。半個時辰之後,習兮問:“少爺,要不要先回去?”“我在等會吧,你回去跟公主說一聲,如果她困了就先休息。”木尚沒有動,習兮強調道:“我就乖乖的在這裏等著,你回去吧!”木尚這才放心離開。木尚離開之後,那個男子便出來了,不過他麵如死灰,一副想尋短見的模樣,讓與他有過短暫交流的習兮擔心道:“你怎麼了?”男子看著習兮,強忍著痛苦說道:“我不想治了。”“能治好為什麼不治?你說你還有妻兒吧,你不治療的話萬一、萬一,那他們該怎麼辦?!”“我不治都是為了他們!神醫說我這病就算能治好也會半身不遂,那樣子的我還活著,可是,我卻是家裏的拖累!我的妻子現在懷胎四月,六個月之後我們的孩子就會出生,那個時候需要撫養他而花費更多的錢,我還能撐一年半載,在這一年半載裏我還能賺錢,那些錢夠妻兒生活兩三年。”“你……”習兮歎了一口氣,她能夠支援他一些物質,可是天底下和他一樣的可憐人多了去了,她又怎麼能每一個都幫助得到呢?!燈籠照耀的小路上出現了一個身影,隻見一個身材有些臃腫的女子緩緩走來,男子一見,吃驚地迎上去道:“娘子你怎麼跑這裏來了?!”“你說你頭疼要來這裏看病,可是都一天了,我不放心便來看看,這裏的大夫多了去,你怎麼來找他呢?”女子皺了皺眉說道。“其他大夫要很高的湯藥費嘛,我就來這裏碰一碰運氣,果然,神醫肯免費幫我看病,我現在呀好多了!”男子說道。“真的呀?!太好了!”女子高興道,她看見了不遠處看著他們的習兮,“那是何人,為何一直看著咱們?”“哦,那是我剛認識的朋友,他叫……”男子頓了頓,不遠處的習兮聽見了,主動打招呼,“習兮。”“我叫木柱威。”男子也報上自己的名號,習兮走近他們,她這才看清女子的模樣,姿色中等,可是麵容清秀,與木柱威也有點般配。“寶寶還安分吧?”木柱威問女子的肚子,女子笑道,“嗯,才四個月呢~~”這幸福的一家讓習兮心中倍感溫暖,她把木柱威拉到了一旁,說道:“木兄,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當然會有一些回報。”“雖然我們才認識一個下午,但是已經成了朋友你要我幫忙就開口別提什麼回報!”木柱威仗義地說。“可能不太容易,我想打聽一個人,叫木君仁。他已經去世了,不過我想知道他的墓碑在哪裏。”木柱威皺了皺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這倒是可以,不過你要說他是何時去世的,還有他是何人。”“他,是一個犯人,大約在十年前去世的。”木柱威又是一愣,他說:“我倒是認識一個這樣的人,不過他不叫木君仁,他叫木仁。”習兮道:“真的?!”“嗯,他是我爹。”木柱威淡淡一笑,“我一出生就是和朝廷的犯人住在一起的,不過我後來和我娘搬去了外公家住,雖然生活艱苦,可是也不用受人白眼。十年前爹便去世了,娘把他的靈位迎了回來放在家裏,可是幾年前娘也去世了。”木柱威的遭遇值得同情,可是習兮不會表現出來,因為這是對人最大的侮辱。“你從小便在這裏長大,一定認識許多人,還是要麻煩你幫忙了,如果有消息就到福如客棧來找我吧!這裏有一點銀兩,你拿著。”“不行,這不能收!”木柱威堅持道。“你也說嫂子懷胎四個月了,不吃點好的補充營養怎麼行?你也不希望孩子生出來不健康吧?!”習兮拿婦孺說事,很快木柱威就妥協了,他收下了習兮給的白銀,和他的妻子回去了。木尚沒過多久便來了,還帶著披風和熱騰騰的的飯菜,這些都是二公主叫人準備的,如果不是木尚轉告了習兮的話,那她就過來了。吃過了飯,大門再次打開了,這次不是少年而是那個神醫浮子笙。他淡淡地說:“你回去吧!”“等一下!”習兮連忙喊道,浮子笙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習兮道,“你要怎麼樣才肯治?”開門見山是最好的方法。“一千兩,外加你的雙眼!”早在習兮和木柱威談話的期間,他們的談話內容便被聽了去,所以習兮來求醫的內容也被知道了。他的直言讓木尚騰出了一絲殺氣,保護主子是他的職責所在,這個人竟然要習兮的雙眼,他怎麼能不緊張?!習兮愣了愣,浮子笙冷笑道:“舍不得你的眼就不要叫我治。”“那便不要治了。”二公主清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習兮轉過身去便看到在紅袖攙扶下從黑暗中走出的二公主,來到習兮麵前,二公主道,“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眼睛不再重要。”“公、夫人你在說什麼?!複明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願嗎?也是我們長途跋涉來到這裏唯一的目的,怎麼能就這麼放棄?!”“誰說我們來這裏的唯一目的是這個呢?木頭!”二公主微微一笑,“一路上遊山玩水,領略各處風土人情,讓我開闊了‘眼界’,也讓我們的旅途充滿了歡樂,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而且,我可不想夫君被這種人為難!”二公主冷冷地對浮子笙說,言語之間威嚴盡顯霸氣側漏。習兮沉默了,浮子笙也被震到了。“這種人?!嗬,你們趕緊滾蛋!”浮子笙生氣了。二公主牽著習兮的手,完全無視浮子笙,道:“我讓木尚帶來的晚飯吃了沒?”“夫人——”習兮話沒說完,二公主又是一聲霸氣的喚道,“夫君!”“呃,吃了。”習兮立馬回答。“嗯,那我們去走一走,然後回去休息了。”習兮皺著眉頭,可是也不能反駁二公主,便牽著她往街上走去。浮子笙氣悶地看著她們遠去,他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可是心裏卻有一點暢快,他知道習兮肯定還會來找他的,如果還能碰上這種場麵,那,他想想就有點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