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冷靜、冷靜……”習兮在心中告誡自己，可是她一直在門口轉悠，直到那仆人醒過來。“少、少爺。”仆人喝了一口水緩了緩氣，把他所知道的事說了出來，“三天前老夫人和大夫人去雷雲寺上香，打算為您求一道護符，可是，大夫人在求護符的時候老夫人在小丫鬟的陪同下到處轉一轉，然後在階梯上不慎跌倒，從上麵滾了下來。”“沒有馬上請大夫嗎？！”“請了，可是，可是還沒等回到府邸，老夫人便，便薨逝了。”“怎麼會！奶奶雖然是有些小病小痛但是不至於摔一跤就，就薨逝了啊！”“少爺，過了頭七，老夫人就要入殮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叫我來把你們請回去。”“快收拾一下，今夜就動身！”下人很麻利地去收拾習兮的行李，可是習兮卻想到了二公主，現在二公主在治眼不可能走開，就算能走開她也不能跟常人一樣能快馬加鞭趕回去，而且二公主還沒知道老夫人薨逝的事。她走到內堂門口恰好遇上浮子笙從裏麵走出來，紅袖緊跟著出來。“夫人正在找你呢。”紅袖對習兮說。來到二公主麵前，習兮道：“夫人找我？”“聽說府裏來人了，說了什麼？”二公主問。“我有些急事要回去，今夜就動身，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你就在這裏好好地治眼，等我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後就回來陪你，好嗎？”“府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不說個明白二公主是什麼都不會聽的，習兮歎了一口氣，說：“奶奶不小心從階梯上摔了下來，薨逝了，我回去處理她的身後事。”說著習兮的眼眶就濕潤了。二公主一愣，猛地抓緊了習兮的手，道：“你，說的可是真的？那我也要回去！”“我說出來就是希望你能理解！”習兮頓了頓，“我知道你也傷心難過也想回去，可是你趕不上奶奶入殮的。”“趕不上也要回去啊！”“你不回去沒人會說你，我想就連皇上都會希望你留在這裏治眼而不是陪我一路顛簸趕回去，最後連奶奶的身體最後一麵都見不上。你的眼睛現在已經開始治療，如果中斷了，還要風塵仆仆，我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狀況。我承受不起最重要的人再出什麼意外了，聽我的話呆在這裏等我回來好嗎？”“可是，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我不能陪伴在你的身邊，你該怎麼辦？”“我哪有那麼脆弱。”二公主明白習兮所說的，也明白皇帝在兩者間的選擇必然是治好她的眼睛，所以她想了又想，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留了下來。習兮會有多傷心難過她完全能感覺到，平日裏被老夫人那般懲罰還依舊念著老夫人的好，這般孝順的人在得知老夫人去了以後一定很難過。老夫人薨逝的消息來得太意外了，意外到她都要聯想到自己的母後的薨逝，可是老夫人是從階梯上摔下來薨逝的，和皇後的毒殺不一樣。習兮交代好這邊的事情，也把木尚留在二公主身邊保護她，一開始二公主不同意，可是習兮自身就有武功一般人很難傷到她，習兮以此為由拒絕二公主的不讚成。晚上，吃過了晚飯習兮便帶上一個包裹帶著來送信的仆人出門了。“夫人，照顧好自己。”習兮在二公主的額頭上親了親，搓了一下二公主微冷的雙手，她離開的這些日子裏怕是不能再幫二公主取暖了。二公主看不見可是仍然站在門口“目送”習兮離開，習兮也是依依不舍地頻頻回頭，雖然隻是離開那麼十天，但是她還是舍不得。二公主又何嚐舍得，她在心裏生過習兮的氣，可是她又怎麼會氣太久，第一次與習兮分別是她感覺最難受的事。習兮看不見二公主了，便狠下心策動林兒快馬加鞭離開了這裏。“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二公主喃喃道。第一個夜晚，習兮日夜兼程快馬加鞭地趕路，二公主則輾轉難眠。第二天浮子笙過來給二公主治眼，讓他有些困惑的是平日裏會在院子裏閑逛，偶爾跑來瞧一眼的習兮竟然不在，但是習兮去哪裏也不是他能管的不是？！第二個夜晚，習兮坐在篝火旁吃了一點幹糧然後睡了一個時辰就起來繼續趕路。二公主喝下了浮子笙準備的有助於治療眼睛的湯藥，然後睡著了。第三天，習兮不在讓浮子笙開始不自在，他開始有些想念與習兮對著幹的日子，可是他還是沒問習兮到哪裏去了，而且習兮不在，他才能夠與“習夫人”單獨相處，也挺好的。第三個夜晚，習兮怕累死林兒就換下了它讓人送回去，自己換了另一匹馬繼續趕路，而且在天微亮的時候看見了京城。二公主還是在喝了藥之後睡著了，但是她做了噩夢又醒了過來。“習兮，到哪裏去了？”浮子笙終於忍不住問了，不過他沒問二公主而是問紅袖。“我家老爺有急事回京了。”紅袖說。“那他要多久才回來？”“你這麼關心我家老爺做什麼？”紅袖困惑，她可是知道習兮的身份的，難道浮子笙也知道？這不科學啊，浮子笙怎麼會知道？！浮子笙是不知道習兮的身份，他這麼關心習兮什麼時候回來是不希望習兮快點回來。他轉為問二公主的事：“你家夫人嫁給習兮多久了？”紅袖斜睨浮子笙一眼，道：“你最好不要多問。”“為什麼？”“這又不關你的事，問那麼多真八卦！”紅袖說著離開了。浮子笙沉默不語，最後歎了一口氣，幽幽道：“師姐，這懲罰還是我替你受了吧！”木府上下皆掛著白燈籠，門口站著許多身穿麻衣的人，習兮一出現在門口就下馬踉蹌著跑進去，下人見到他就為他準備麻衣。府裏偶爾傳出一陣嗩呐聲，又或者鑼鼓聲，然後是女人的痛哭聲，法師搖著鈴鐺嘴裏念念有詞說著大家都聽不懂的話。“少爺回來了！”管家大喊一聲，法師隨即將手中的白米向習兮灑去，然後又開始念咒做法。“兮兒——”大夫人哭得眼睛通紅，二夫人則沒那麼傷心。習兮顧不得大夫人，她徑直來到大堂中間擺放著的棺木旁，裏麵已經有陣陣臭味，習兮還沒來得及看一眼裏麵的人就被大夫人命人拉開了。管家勸慰道：“少爺不要靠過去，不吉利！”“奶奶都薨逝了，哪裏還有什麼吉利可言！”習兮哽咽著，她的胸口就好像被堵住了一樣，快要透不過氣。“兮兒聽話，你奶奶知道你回來了她也會瞑目的！”大夫人親自過來拉住習兮，二夫人見狀就把習兮強拉了過去，低聲道，“你奶奶去了那麼多天，屍身已經開始腐爛了，過去隻會惹一身晦氣！”這句話讓習兮心中更是悲痛，她很想大罵二夫人一聲迂腐、自私，可是現在大庭廣眾而且她也沒那心情，隻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過去的了。她隻能看著老夫人的棺木，回想著以往相處的點滴回憶。這次是她第二次送走自己的奶奶，第一次她還小不知道這種生離死別有多悲痛，盡管這個奶奶不是記憶中的那一個，可是已經把對方當成了親人的她還是忍不住心痛。現在習兮是木家的當家，法師做法就要她挑起梁子來，當做法到召喚逝者的亡靈回來的時候，大堂忽然刮起了一陣風，把大堂裏的紙人吹得東倒西歪。習兮一愣，不由得往風向處看去，可是茫茫黑夜什麼也沒有。大家都迷信得很，以為是老夫人回來了，她們紛紛跟老夫人說話，隻有習兮一直看著夜空。一點白色的物體輕飄飄的從夜空中飄落，接著是大小不一的如白絨般的物體飄落，習兮知道，這是雪。她走出了大堂，伸出了手去接住那豆丁大小的飄雪，可是落在手掌心之後很快便不見了。“下雪了……”有人低聲喊道。“蓋棺！”法師一聲叫喚，準備好的下人紛紛將棺木給蓋上，習兮愣愣地看著這一切忽然不哭不鬧了，直到棺木被釘上，要把棺木抬去下葬，習兮才回歸隊伍。由於老夫人是女性，她下葬的規矩倒是沒有木老爺子、木君義的那麼繁雜，習兮也不用守孝三年，可是頭七這天守夜還是需要的。給老夫人立了碑，法師念叨著說：“老夫人這算是塵歸塵土歸土了，在往後要保佑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子子孫孫……”習兮看著披麻戴孝的一幹人等，特別是大夫人、二夫人都已經快要倒下的樣子，她說道：“大娘、娘，你們在這段日子裏也忙活了不少，辛苦了。這些天你們都沒有怎麼休息吧？現在儀式已經結束，你們還是回房休息吧！”“大娘一點也不累，倒是你一直在趕路，累壞了吧？”大夫人麵容憔悴一點也不像有精神的樣子。“我不想重複我說過的話，現在我是木家一家之主，我說回去休息！”習兮眼神深邃，態度強硬，不容置喙地說。管家在木家做了幾十年，很明白現在以及今後的形勢，所以他也上前勸大夫人和二夫人。大夫人心中一顫，她認為習兮的話很對，習兮現在是一家之主，她老了還要依靠習兮，所以唯有聽話。二夫人心情很複雜，老夫人的薨逝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可是習兮的威嚴也讓她產生了畏懼，她很累，所以很麻溜地回了房間歇息。“你們也去歇息吧！”習兮對管家等下人說，那些人見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被她逼回房裏了，他們哪有什麼做主的權力？何況可以休息了他們誰不樂意！很快大堂裏就隻剩下習兮和做法的幾個法師、和尚，他們收了錢自然就得做足全套堅守到過完頭七這一天。習兮坐在椅子上，歎了一口氣。她的腦袋又疼了，而且近日來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路，又在今晚這麼一折騰，她似乎已經撐不下去了。“駙馬。”二公主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習兮昏沉沉的腦袋又清醒了一點，可是她也知道二公主不在這裏。精疲力盡身心疲憊的她看著堂前的上座，她似乎看到了老夫人坐在那裏，端著一杯上等鐵觀音茶，抿了一口然後用淩厲的眼神看著她，眼神裏百感交集，有疼愛有無奈有一種恨鐵不成鋼又希望她平凡的矛盾情感。“兮兒，日後你坐上了這個位子，就一定要樹立起一家之主的形象來。”老夫人的話在耳邊縈繞，習兮走到那裏去，在本該是木老爺子生前坐的位置上坐下，這個位置比老夫人坐的還要高級，在老夫人生前就隻有木老爺子能坐，如今老夫人不在了，真正的一家之主該坐下了。身後是木老爺子生前留下的大大的“道”字，道不是指陰陽，而是出自《孫子兵法》始計篇五事之“道”。道者，令民於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