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深深夏簟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蔭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
窗外一聲鶯啼,將噩夢中的阿雲驚醒了過來。從昨夜到今日,一合上眼,清涼殿內的噩夢便會不停地重演。他想逃,逃到一個清冷的世界裏,躲開昨天發生的一切。但是,越是躲藏,越是折磨。姬鳳天冰冷厭惡的眼神仍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又逐漸放大,仿佛那是一個無孔不入的惡魔,時刻的盯著他,要鑽到他的腦海中去。
他胸前起伏不定,額上冷汗涔涔,望著窗外的翠竹,卻又想到清涼殿前那片同樣的濃翠,於是痛苦的捂住了頭,低低的哽咽。窗外熱辣的太陽,仿佛溫暖不了一顆寒冷的心。
直到後半晌,他還坐在床上發呆。忽然聽到秦叔敲門進來,說王爺派來接他的車駕已經停下了門外。他急急的起身,一陣眩暈差點跌倒,才想起自己從昨日到現在已是滴水未沾。秦叔扶住他,整理了衣衫才去門口。他那麼通透的人兒,一眼便看出那車駕不是羲王府中的。他心中一陣刺痛,又問來人是誰派來的。領頭的侍從衣衫華麗,從袖中拿出一封信給他。他打開信箋,纖手不住的顫抖:黃綺貞!那個牽連了蘇氏一族被誅殺的雲景女相!
他急急上了轎:他要當麵質問那個時常去蘇府探望的女子!
為了讓秦叔他們安心,便告訴他們自己要去羲王府。那幾人抬了轎,腳步輕快,不多時便到了鴻賓樓。從後院進了門,領頭的侍從帶著他上了樓。推開房門的刹那,他幾乎顫抖的要哭了出來。
那個女子就那樣懶散的倚在外間的軟榻上,白衣淡然,骨節分明的玉手中撚著一隻琥珀色夜光杯,淺斟低啜,容姿卓然:烏發披散著,一縷青絲從寬闊光潔的額頭、清冷深邃的紫眸、清瘦白皙的臉頰垂下,從薄薄的朱唇攆過,垂到衣領鬆散的胸前。鎖骨精致,玉頸上墜著一條烏色繩結穿起的墨玉,潤澤光滑。
她的身邊,一名容顏精致豔麗的男子披著一件大紅色外袍,香肩半露,正伏在她的膝上,興致勃勃的望著他。
“阿雲。”聲音清冷沉靜,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眼淚忍不住的大顆大顆滑落,他的手指緊緊捏在一起,指節發白。一直想吐出的話卻梗在了喉間。
“這麼激動?想必阿雲這幾年想我想苦了吧?我也是很想阿雲呢。”聲音略帶沙啞,充滿誘惑。
“告訴我到底為什麼。”他幾乎是低聲嘶吼著。
她垂了垂眸,睫毛在眼瞼下投下陰影。飲盡一杯酒,她彎起了嘴角:“恰如女帝當年的旨意:勾結外臣、圖謀造反。”
他淚如決堤,搖著頭:“我不信我不信!為什麼你安然無事,而我蘇家卻遭受滅頂之災?”三年的委屈和恨意在這一刻爆發。他想不到的是,等來的是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