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掙紮,林雲起艱難地睜開雙眼,隻覺得喉嚨幹渴得十分厲害,以致無法言語。四周環顧,隻看到破舊的房頂上掛著一個破蜘蛛網,非常的眼熟,但她已經無暇細想——因此時臉上正奇癢無比,猶如被萬千小蟲撓抓著,被萬千螞蟻爬過一般,正待她忍不住伸手去撓時,卻被人輕輕地按住了手。
抬眼一看,是一位溫婉清秀的女子,那女子正看著她,眼裏溢出濃濃的心痛與關懷。
“雲兒乖,雲兒最乖了。再忍一忍,千萬別用手撓,會留下疤的。”女子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憐惜和關切。
聞言,心頭一震。
林雲起不敢置信地直愣愣地盯著女子,眼底卻早已經潮了。
“清……姨……。”雲起沙啞的聲音響起。她如在夢中一樣喃喃的說,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生怕她會消失一般。
林君清眼睛紅紅,看著林雲起,嘴裏隻喃喃說道:“我可憐的雲兒……”
雲起艱難地抬高手,想碰碰君清——她以為這一切隻不過是南柯一夢,但眼前的清姨實在太過真實,真實到她幾乎要相信,那可悲的一切還沒有發生,她可憐的一生得以重來。
清姨的手傳來陣陣溫熱,不高的溫度卻幾乎要把林雲起灼傷——這觸感太過真實。
莫不是一切都回到了當初?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荒謬,但她所感受的真實確實實實在在的。她希望重來,她渴望重來。若上天給她一次機會,她林雲起絕對要保護好自己的家人,再也不枉此生。
——
這一切確實不是夢境。
林雲起看著無比熟悉的屋頂,看著那個破蜘蛛網,終於想起了目前的她身在何處。
這是她前世得了病之後養病的地方,也是她——前世死去的地方。曾經,她日日夜夜地盯著那個破蜘蛛網,想著為何自己的親爹要拋棄自己和娘,想著老天為何要讓自己莫名地得了怪病,想著為何自己死得如此難堪——這個曾經承受著她日日夜夜的怨念的地方,她又怎能不熟悉?
她依舊恨,依然怨。
這時,門外傳來清姨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這些銀錢你且收著,別讓什麼來打擾到小姐養病,也千萬莫要讓孩子撓了臉,望三餐也多多照看……”
“是的……是的……”那老婦把銀子拿到手之後,唯唯諾諾地答應了。
但,林雲起確實清楚的。老婦若不是家裏太窮到了已經揭不開鍋地步,也不會把屋子讓給她住。
得了怪病之後,爹連連抱怨娘生了她這麼個怪胎,後請風水先生來做法,說什麼二小姐是禍害,還害得娘被休了,而她就被趕到了一個破屋裏麵,任由自生自滅。
更可怕的是,她得了怪病之後便渾身其癢無比,用手撓了之後留下了一個個白白的坑坑窪窪,自己看著都覺得惡心,更別說旁人了。而大夫推斷不出這是什麼病,隻說需要隔離治療休養,免得會傳染給旁人——這不是正好遂了爹的願?他怎麼會想留一個模樣醜陋的怪胎在府中。
隻有清姨沒有放棄她,前世沒有,今生也沒有。
她發誓,重生的這一世,一定讓清姨過上好日子。否則,重生還有什麼意義?
在完全弄清楚現在的狀況後,林雲起動了動腿,身下的床立即發出一連串“吱嘎吱嘎”的響聲。
雲起此時的身體也才十二歲,因營養不良,她本來就顯得瘦弱,而大病之後更是像個人幹一樣,誇張地說身體根本就是輕得向羽毛似的,怎麼可能床會不堪重負?明顯是因為身下的床已經破得不能再破——但她卻沒有一丁點兒的不滿。
現在,對她而言,能有一張破床可以棲身已經是很好了。
老婦是個老實的鄉下人,拿了人家那麼多銀兩卻沒做事總歸有愧,所以轉悠了半天才跑到門口來小心翼翼地說:
“……小姐……若是餓了,就告知一聲……還有……您的姨娘吩咐,千萬不能抓臉,抓了要留下疤痕的……”
雲起以為老婦雖然並沒有進門去看看她,但怎麼說多少也是盡了心的。
而其實這老婦人心裏嘀咕的卻是,若不是見這林小姐病情稍見好轉,從鬼門關裏走了出來,她是連門邊都不敢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