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語言的故鄉(1 / 1)

當人們把語言當作工具使用的時候,它隻是龐雜無序的什物,紛亂無際。而你離開它,你會思念它。不知從哪一天開始,語言像血肉一樣和人的心靈結為一體。或言說,它成了一枚鑰匙。惟有通過它,可以走進童年、愛情和故鄉。

畫家黃永玉70多歲時回故鄉江渚建一小樓。舊址塌朽,曾作鄉民豬圈。黃的新樓得窗極多,共107窗,為的是多人村語,飽覽鄉情。大畫家住在這裏十分舒服,說“雞鳴狗叫,都是溫暖,吵架罵娘,融成鄉音”。

所謂溫暖,是語言的泉水催生了心地的青草。而所有不屬於湘西的議論、尺度或哲學,無論多麼莊嚴,一律被鄉音摒棄在外。70多歲的老人在“雞鳴狗叫、吵架罵娘”之中坐享童年的歡樂。

西班牙詩人希梅內斯移居美國之後,曾陷入精神危機。他發現自己最渴望的是母語。他需要周圍的人們用活生生的西班牙語交談、祈禱、歌唱。因此,他前往阿根廷主持講座。回到美國後,希梅內斯重發憂鬱症。他妻子塞諾薇婭帶他遷到講西班牙語的美麗的島嶼波多黎各。

西班牙語,對這位獲得諾貝爾獎的大師來說,是空氣、陽光與糧食。在他的作品裏,抬頭可見“蒙特馬約山上的教堂上麵,升起一輪明月”;故居對麵,是“裏維拉街賣水的阿雷布拉的小茅舍”;晚禱時分,“利比亞尼肥胖的身體緊緊裹在從前是鮑裏亞所有的那件棕色格子的瘦水衣服裏,蹣跚地走著,他的花白的大胡子掛上了笑容”。

安達盧西亞所有的良辰美景,都藏在西班牙語裏,在希梅內斯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密封。沒有它,詩人甚至會神經錯亂。希梅內斯的傑作《小銀和我》,被選人西班牙語所有國家的中小學課本。這本書從1941年到現在,年年都在這些國度裏印行。

一位海外的中國詩人說,每當他看到“碧海、滄桑、江湖”這些漢語獨有的詞彙時,都會奠名的激動,甚至落淚。

語言裏麵是美麗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