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篇”著人道娘教子,我為你後人說:陵母伏劍,陶母邀賓,孟母三移。則為這一個字,五貫錢,別尋生意,我則怕人無信而不立!

(範雲)陶秀才你來!今日是個好日辰,收拾琴劍書箱,隨我上京應舉去來。(陶雲)大人先生說的是!待小生稟命母親去。(做問科,雲)母親,今學士大人要領您孩兒上京應舉去。爭奈母親年高,孩兒盡忠不能盡孝,孩兒去好不去好?(旦雲)學士這等說來,我問學士去。(做問科,雲)學上,量陶侃有甚文學,著學士如此用心也?(範雲)老母,你放心!我領秀才到的京師,必然為官。則今日便索長行。(旦雲)我謝了學士者!陶侃,你來聽分付:此一去,則要你著誌者!得官不得官,早些兒回來,休著我憂心!(唱)

“耍孩兒”這的是為頭兒兩眼忄西惶淚,第一聲長籲歎息。起初時今夜魂夢驚,破題兒不展愁眉。比及你奪皇家富貴他人聚,今日個白尾貧寒親子離。常記著“禮之用和為貴”,到那裏則要你折腰叉手,休學那苫眼鋪眉!

(陶雲)母親休煩惱!(旦唱)

“二煞”我如今近五旬,你方才整二十,兒行千裏母也行千裏。鳳凰池不到你娘心先到,龍虎榜文齊隻怕你福不齊。問甚麼及第不及第?及第嗬你休昂昂而已,不及第嗬你可休怏怏而歸!

(陶雲)母親,您孩兒今日就行。我與母親遞一杯酒,母親滿飲此一杯!(旦雲)孩兒,對著學士在這裏,老身二十年不曾飲酒,孩兒今日臨行,我飲過此杯。我且不吃哩。(陶雲)母親,為何又不飲?(旦唱)

“尾聲”或是你受一道宣,或是你受一道敕。你若是還家嗬,把一盞慶喜酒在你這娘跟前跪!(雲)孩兒,你若得了官嗬,回到家中,想你那父親亡過,若不是老身,豈有今日也嗬?(唱)兀的是我二十載孤孀落得的。(下)

(範雲)陶秀才,則今日收拾起程,隨我上京去來。老慈母訓子殷勤陶士行今日成名;乘傳去朝廷保奏,一家兒列鼎重裀。(下)(陶雲)則今日跟著範學士應舉,走一遭去。便好道三寸舌為安國劍,五言詩作上天梯。青霄有路終須到,金榜無名誓不歸!(下)

第四折

(範學士上,雲)高鳥相良木而棲,賢臣擇明主而佐。小官範逵,離了丹陽縣,領著陶侃來到京師。小官見了聖上,辯陶侃母親教子有法,甘守孤貧。母為賢母,子為孝子,將剪發事,奏知聖人,就加陶侃為頭名狀元;就著小官直至丹陽,將陶侃母親賜賞加封去。小官不敢久停,須索長行。方信道舉善薦賢,今日個果有安身之法。(下)(韓夫人上,雲)歡來不似今朝,喜來那逢今日。妾身韓夫人是也。我打聽得陶侃秀才應過舉,得了頭名狀元。當初曾將我女孩兒許與他為妻,他母親道等他孩兒得了官,方才成此親事。今日果然得了官也!我到來日牽羊擔酒到他家中,一來慶喜,二來成就這頭親事。正是淑女可配君子也,須索走一遭去。(下)

(正旦引陶侃上)(陶雲)母親,賀萬千之喜!若不是母親嚴教,豈有今日為官?(旦雲)誰想有今日也嗬?(唱)

“雙調”“新水令”兒做了狀元郎娘做了太夫人,娘和兒一齊發運。母三宣朝鳳闕,兒一舉跳龍門。俺孩兒寒窗下為人,今日個成家計、會秦晉。

(雲)看有甚麼人來?(範逵上,雲)小官範逵,奉聖人命與陶侃加官賜賞,可早來到也。左右接了馬者!陶侃妝香來,您母子跪者!(陶雲)母親,聽聖人之命。(範雲)陶侃母親,則為你甘貧守法,教子讀書,貞烈雙全,聖人賜賞加封。你本是賢德之門,堪可為朝廷宰臣。則為你教子有法,則為你剪發待賓。陶侃為頭名狀元,奉老母翰苑修文。湛氏賜黃金千兩,封你為蓋國義烈夫人。國家喜的是義夫節婦,重的是孝子順孫。今日個加官賜賞,一齊的望闕謝恩!老母,你可認的我麼?則我便是將領陶侃去的範學士,是我保舉你子母來。(旦雲)陶侃過來!咱謝了大人者。(範雲)老母,將你教子之法,略說一遍咱。(旦雲)學士不嫌絮煩,聽老身慢慢說一遍。(唱)

“喬牌兒”俺當初覓一文俺吃一頓,覓一頓待時分。我教他習文學禮挨貧困,我著他苦攻勤溫故新。

“甜水令”老身做了些針線生活,擔饑受冷,把家私營運,端的是用盡老精神!我著他刺骨腰間,懸頭梁上,望改家門,今日可便得遇恩人。

(範雲)聖人雲:公卿生於白屋,將相出於寒門。信不虛矣!(旦唱)

“折桂令”豈不聞“求忠臣於孝子之門”?我教訓他攻書,將傍的成人。(範雲)據老母三從四德俱全。(旦唱)老身雖無那九烈三貞,受了那十年五載,萬苦千辛。我做個窮漢婦甘貧受窘,孩兒把聖人書溫故知新。俺孩兒誌氣淩雲,演武習文。

(範雲)當初為甚麼來?(旦唱)則為他戀酒三杯,這肯教爛醉十分。(範雲)當初請小官的錢物,是那裏措辦來的?(旦唱)

“川撥棹”我當初住在寒門,我著他拜嚴師居善鄰。是半世白身,漏麵黃塵。為請下個官人,錢又沒分文,老身因此上剪發待賓,怕孩兒他不孝順。

“七弟兄”我可便怕人,議淪,索殷勤,那寒窗十載都休問。俺孩兒布衣及第作朝臣,說與那賢門公子都不信。

“梅花酒”呀!怕不我便去請人。我如今做生活怕混沌,洗衣裳覺身困。怕不待請恩人,怕不待要列金尊。

“收江南”呀!爭奈我病惶惶難做孟嚐君。(範雲)豈有今日那?(旦唱)笑吟吟迎出驛門,俺孩兒讀書十載博換紫朝臣。待著人叫母親,寒窗下逼殺看書人。

(韓夫人引小旦上,雲)下次小的每!把那羊酒且遠著些。我先過去者。(做見科,雲)親家母,賀萬千之喜!(旦雲)夫人,這親事如何?(夫人雲)你這養兒的,有誌氣也!(旦唱)

“雁兒落”你道我養兒的有氣分,赤緊的養女的先隨順。陪奩房成斷送,則今日成秦晉。

“得勝令”方信道天於重賢臣。(範雲)小官就主張成此親事。(旦唱)這的是賤媳婦貴媒人。俺孩兒得誌在長朝殿,不強如守田家老瓦盆。成就了婚姻,兒共女心先順。改換了家門,這的是文章可立身!

(範雲)今日是吉日良辰,小官作媒,將韓夫人女兒就今日過門,成此百年姻眷。也顯的陶士行誌苦心堅,韓夫人不失前言。一家兒榮華富貴,新狀元夫婦團圓。(旦唱)

“尾聲”則金冠霞帔親朝覲,丹陽縣母子承天運。謝吾皇聖德重如山,願陛下四海邊疆萬年穩!

(末雲)天下喜事,無過夫婦團圓。文章把筆安天下,武將提刀定太平。

題目 範學士薦賢舉善

正名   §§蕭德祥

蕭德祥,名天瑞,號複齋。杭州人。《錄鬼簿》將其歸入“方今才人相知者,紀其姓名行實並所編”一類(見天一閣本、曹本,《說集》本、孟本未錄其人),則他的生活年代,與《錄鬼簿》作者鍾嗣成大致同時,具體生卒年已不可考。他在從事戲曲創作的同時,還以醫為業,其他事跡不詳。孫楷第《元曲家考略》曾引元代歐陽玄《圭齋文集》卷六《讀書堂記》並王禮《麟原後集》卷六《存竹堂記》,二記均言及蕭德祥從醫之事,尤以後者言之甚詳,雲德祥五世祖蕭子信以醫為業,淡然於世,而“德祥又能繼其誌,明於醫理,遠近疾病者鹹歸之。……初仕廣州惠民藥局提領,遷韶州醫學教授,以壽終於家。平居惟延師教子為先務,世慮淡然。雖出入權貴之門,未嚐幹以私”。但此蕭德祥係廬陵人,與《錄鬼簿》所載“杭州人”有出入,與曲家蕭德祥是否一人,尚存疑問。又葉德均《戲曲小說叢考·元代曲家同姓名考》引《蘇平伯文集·翰林應奉唐君墓誌銘》,元至正年間有蕭天瑞,任都事。但也不能確認即曲家蕭天瑞。蕭氏生活在元後期南方地區,不僅創作雜劇,還開始創作南戲,天一閣本、曹本《錄鬼簿》稱其“凡古文俱隱括為南曲,街市盛行。又有南曲戲文”,賈仲明稱他“武林書會展雄才”,透露了他曾加入撰創南戲劇本的書會組織,當是較早參與南戲創作的一位較有影響的劇作家。曹本《錄鬼簿》於其名下錄《小孫屠》一目,《永樂大典》又存有同名戲文。所以,現代研究者對《錄鬼簿》著錄的他的劇目是雜劇還是戲文意見極不統一。傅惜華《元代雜劇全目》不載蕭德祥,而以之入《宋元南戲全目》。王鋼《錄鬼簿三種校訂·前言》認為:“有理由相信他是一位南曲作家,所作劇目五種是戲文而非雜劇。”徐調孚《現存元人雜劇書目》、莊一拂《古典戲曲存目彙考》則均歸於雜劇。邵曾祺《元明北雜劇總目考略》認為:尚無確實的證據,證明此五劇確是蕭作南戲;《錄鬼簿》所列劇目有許多與南戲同名,但一般都認為是雜劇,此處似應也不例外;鍾嗣成破例的可能性較小。其戲曲作品今存雜劇《殺狗勸夫》一種,戲文《小孫屠》一種。蕭氏散曲,今亦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