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吆喝
“豆漿，熱豆漿！”
每天早晨六點整，這一聲清脆嘹亮的吆喝聲便撞入我的耳鼓。於是，我就快而有序地起床，洗臉刷牙，洗菜做飯，再打發女兒上學，妻子上班，然後，才坐下來抽支煙，思忖片刻，開始爬格子。
那一聲吆喝是從何時日開始的，我一下說不清。但最初出現時，確實引起了我的不安和反感。因為，它打破了我黎明前的最後半小時美夢。以往，我是六點半準時起床的，然後一切快節奏，像跳迪斯科一樣打發這一日之計在於晨的寶貴光陰。往往一切“套路”走完，我
坐下來時，已精疲力盡，夜裏孕育的一絲靈感早已跑到了九霄雲外。
你別小看這半小時，自從那吆喝聲一改我起床的鍾點後，我還真寫出了幾篇好作品。其中一篇還在一家晚報征文中獲得了一等獎。捧到獲獎證書和獎金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那個賣豆漿的。當把這些真情實感告訴妻子後，我卻挨了她一頓奚落，問我為什麼沒想到她？說到底心裏沒有她。說在我心目中，她連個賣豆漿的都不如！
那賣豆漿的是個啥模樣?多大年紀?我並不知道。閑暇時，我便一遍遍地去想象他，構思他，並決定明天早上一定去見見他。可到了第二天，隻顧忙活了，這件事又放到了腦後。待忙完，走出大門，他早已收攤了。心想，他每天早晨都來呢，早晚會見到他的，著什麼急。
萬沒想到，真的失去了見他一麵的機會。
那一天早晨，我的飯做得一塌糊塗，米飯夾生，菜炒糊了。為此，吃了妻子的白眼和女兒的埋怨。原因是，那一天沒有聽到那一聲吆喝，使我睡過了點兒。
接連兩天，我又睡過了點。
“怎麼回事，那賣豆漿的還沒來?”
當過去一個星期的時候，才聽到了關於他的不幸消息。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樣，五點鍾煮好豆漿，五點半推著車子向我們家屬區走來。當走到兩條馬路交叉口時，與一輛急駛過來的大卡車相撞。豆漿桶被撞翻了，白花花流了一地。人送進了醫院急救室，之後又抬進了太平間。
聽到這個消息，我一天都不高興，比往日多抽了一盒煙。他若明若暗的形象在我的煙霧中飄來飄去。
次日早晨六點整，我又聽到了他的聲音：“豆漿！熱豆漿！”還是那麼清脆嘹亮。我睜開眼睛，是個夢。打開收音機，中央台正好拉六點笛兒。
以後，我仍然六點起床。夢中仍能聽到那一聲清脆的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