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已經說了,李淵和老婆竇氏一共生育了四個兒子。三子李元霸早死,遺存下來的是長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和四子李元吉。李建成生於隋文帝開皇九年(589)。李世民生於開皇十九年年初(599)。李元吉生於文帝仁壽三年(603)。也就是說,李建成要比李世民大十歲,李世民則比李元吉大四歲。
俗話說得好,一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李家三兒郎雖是一母所生,但性格卻各有不同。咱們首先來了解一下老大李建成。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世人對李建成的評價基本上呈一邊倒的態勢。他的形象相當欠佳,愚昧無能、陰謀家、貪酒好色……種種不一而足。我們之所以會對李建成有這樣的認識,其實完全是拜唐史三大權威讀本——《舊唐書》、《新唐書》和《資治通鑒》——所賜。
三者當中,劉昫掛名、趙瑩等人編著的《舊唐書》問世最早,成書於五代後晉時期。宋祁、歐陽修等人編纂的《新唐書》次之,成書於北宋仁宗嘉祐五年(1060)。司馬光等人編寫的《資治通鑒》最晚,成書於北宋神宗年間(1067-1085)。三者有關初唐部分的史料來源卻是一致的,都來自於李世民本人的起居注。
我國古代有這樣一項不成文的傳統,即由史官負責記載君主每天的起居言行,稱為“起居注”。起居注是編修國史的第一手資料。秉公執筆,如實記載,不虛美,不隱惡,這本是史家一貫堅持的神聖原則,即便是皇帝都無權過問。因此,曆代帝王都不會去看起居注,以保證史官可以無所顧慮地履行自己的職責。這是自春秋以來近千年曆史沉澱所形成的良好傳統。一千年來,沒有一位帝王看過自己的起居注。但是,這個不成文的傳統到了唐太宗李世民這裏卻戛然而止了。
貞觀十六年(642),心血來潮的唐太宗突然想到要看自己的起居注。他問兼任史官的褚遂良:“我說褚啊,我能看看自己的起居注不?”
褚遂良當時就被雷懵了,想了好久,他才委婉地回答說:“史官撰寫起居注,絕對是秉筆直書,善惡皆記,這多少會起到規避君王惡行的作用。不過,迄今為止,還從來沒聽說過有哪一個君王會看自己的起居注的。”
李世民有點兒不爽,便直接問褚遂良:“那我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也會記錄下來嗎?”
褚遂良被逼得無奈了,還是委婉地回道:“這是我的職責啊,不敢不記。”
一旁的劉洎比較強硬:“陛下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就算是褚遂良不記,天下人也都會記著的。”
李世民十分不爽,但也隻好把這口鳥氣強咽到肚子裏。不過,時過一年,他故調重彈。這一次,他不找褚遂良了,改問房玄齡:“史官編寫的起居注為什麼都不讓君王閱看呢?”
房玄齡說:“陛下,這是因為史官要秉筆直書,如實記錄君主的功過得失。君王如果看到關於自己過失的記載,就會不高興。所以,史官都不敢給君王看起居注。”
李世民趁機表態:“哦,這麼做是對的。不過,朕想看看自己的起居注,好了解了解自己的過失,以便在以後的日子裏加以改正。這樣才能成為一個好君王嘛!”
房玄齡很為難。諫議大夫朱子奢也站出來阻止,說得比較委婉:“陛下你英明神武,看看自己的起居注當然沒什麼了,可是您的子孫們如果群起而效仿怎麼辦?萬一他們動了掩飾自己缺點和短處的念頭,那以後還有信史可言嗎?”
但很明顯,李世民這一回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腦袋擺得跟撥浪鼓似的,非要看這個起居注不可。房玄齡無奈,隻好將起居注刪節為實錄給他看。
事實證明,李世民他不是聖人。他對自己的許多惡行曲意隱瞞,授意史官進行了修改,從此就開啟了皇帝幹涉史官的惡劣先例。有關李建成其人的人品與事跡,便在改動之列。
李世民其實是非法暴力奪權,為了證明自己奪權的合理性,他便對李建成、李元吉等人肆意“抹黑”,將其塑造成愚昧無能、貪酒好色的反麵典型。究其本質,無外乎就是以壞襯好,借以樹立李世民偉光正的光輝形象。
清末民初思想家章太炎在《書唐隱太子傳後》中明確指出:“太宗即立,懼於身後名,始以宰相監修國史,故兩朝《實錄》無信辭。”
所以啊,《舊唐書》、《新唐書》和《資治通鑒》中有關初唐曆史的記載存在著很強的政治性和虛假性,相當一部分是不可相信的。真正可信的典籍其實是這一本——《大唐創業起居注》。
為什麼這麼說呢?大家隻要看看這本書的作者是誰就明白了。《大唐創業起居注》的作者赫然就是李淵的大將軍府記室參軍溫大雅。溫大雅本人親身參與了自晉陽起兵到李淵稱帝這三百五十七天內的所有重大曆史事件。而且,他是以寫日記的手法完成這本書的。也就是說,他每天看到一點兒,就記錄下一點兒,並不是集中大量時間進行專門的寫作,這就確保了第一手資料的真實性和準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