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龍宮歲月
海元瑩華三年,一個冷得出奇的冬日。
海水陰沉而幽涼,層層灰藍的波浪無聲地向前推移,在海底的金沙上篩落下扭曲的暗色陰影,半空中沒有突然飄來奇異的香氣,也沒有任何悅耳的仙樂響起在水族們的耳邊。我,東海龍王的第十七龍女,誕生在茫茫東海的龍宮之中。據說父王聽聞宮監報喜之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驚喜,他仰麵靠在榻上,隨手將夜光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斜睨了報喜宮監一眼,懶洋洋地說道:“既是生於瑩華年間,便取名為瑩罷。”
我因此得名敖瑩。
我的父王東海龍王,據說有三千八百零三歲了。自從他兩百歲成年之後,在這三千多年裏,他可是片刻也沒停止對美人的追尋,他共娶了四百二十三個嬪妃,當然也包括第一百五十一位的我母親。據說,我們神龍生來便有近萬年的壽命。所以有時我不由得浮起一個荒謬的念頭:在父王漫長的生命中,究竟會娶到多少美人。
所幸,他總共隻有四個兒子和二十四名女兒,否則年長月久,我真是有些擔心:這座華美巍峨的龍宮,究竟能否容納數量如此之多的後宮家眷。
不過,父王的姬妾嬪妃們大多出身於卑微的各類水族,雖能幻作美人之形,卻隻是些不入流的精怪而已,除非是她們修成仙果,否則最多隻有數百年的壽元,不象我們海中龍族,本是來自西天佛界的伏水神獸,我們有著一個代表高貴來曆的梵語名字“那迦”,還有著與生俱來的漫長生命。
我早逝的母親清遠夫人,是龍族清遠侯的小女兒,即父王的遠方表妹。雖說清遠侯地位不高,封地清遠淵也偏遠狹小,較之但總算是龍族遠支。比起那些蛟精、蚌殼、鮫人所生的公主們來說,我的龍族血統實在是要純正很多。
母親走得很早,聽說我出世不久,她便泯然逝去,龍族雖有著漫長的生命,但母親似乎生來體質甚弱,龍族的血統沒有給她帶來多大的福祉,當然,宮人們也私下裏偷偷議論,說向來隻有龍族出身的妃子,才可以生下太子。旁的族類,卻隻能生下公主。母親的另三個表姐妹嫁給父王,生的都是龍太子,即我的那四個哥哥。唯獨我,卻偏偏隻是個公主。
這或許也讓我那產後虛弱的母親甚是氣悶,眼見得得封龍後之望落空,從而加速了她體質與精元的迅速衰竭。
東海沒有龍後。
四海龍王之中,要數父王的妃子群最為龐大,兒女最是眾多,然而東海中宮尚虛,當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宮人們說,這不過是父王不愛受拘,願意尋歡作樂更方便一些罷了。
父王對此不甚在意,即使在仙界的蟠桃會上,他這個龍王的孤單無侶,叫眾仙好好笑了一場,他成天忙於尋歡作樂,從我記事起,他不是在珊瑚榻邊狂歌痛飲,就是在水晶殿上歌舞升平。他斜斜地靠在黃金寶座之上,兩膝各倚坐一個美人,身後還圍了一群。
她們的頭上戴著連我都說不出名字的寶釧珠釵,那些鬢鬟似蟬翼一般輕薄黑亮,如墨的長發散亂在半裸的圓潤香肩之上,她們的身上穿著鮫人織就的雲錦霞影天羅,熏最名貴的來自玄都天府的冰麝合香,那種奇異而誘人的香氣,往往在數裏外的海水中都能聞到。她們嬌聲呼喊,嗔怒動人,逗得寶座上的父王狂笑得一塌胡塗。他長長的龍須上沾滿了蜜色酒水,織金錦袍揉得皺皺巴巴,地上全是酒後拿捏不穩,摔得粉碎的琉璃杯、玳瑁盞的殘骸碎片。而那些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碧玉墜卻如零落的星雨,被胡亂地丟棄在四處階下。
東海是如此富有。
父王的新寵舊愛太多,連他正牌的妃子們我都認不大清楚,更別提那些偶然得幸的湖海美人。常常是前一批還未打發出去,另一批早已又送入宮來,幾個哥哥也和他一樣,宮中美人如走馬燈一般,讓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不過,自小長於東海龍宮之中,我早已經習以為常,我跟別的公主一樣,熱衷於各色化妝、新鮮衣服、大大小小的宴會、天上地下的奇怪客人。仙女、天官、道士、和尚、山精、水怪……我們的客人多如海蜇,而且隻要來了,哥哥們是必要作陪的,他們通通毫無例外地喝得爛醉。
而我們,父王嬌貴的公主們,往往躲在明珠串成的簾子後麵,對他們評頭論足,議論不休。但是很遺憾,他們不是奇形怪狀,就是老氣橫秋,沒有一個,可以讓我們發自內心地喜歡。
龍宮裏燈火輝煌,那些宴會通宵達旦。
他們抓住每一刻,迫不及待地尋歡作樂,好象壽命不是幾萬年,而隻有幾十年一樣。
父王四千歲的壽辰的時候,宮中簡直是忙亂無章,我看他完全是把自己的壽辰,當成是一次開辦大型尋歡作樂宴會的借口,早在壽辰前百天龍宮裏就忙得人仰馬(海馬)翻,天上地下廣發請柬。
父王貴為東海龍王,確是權勢赫赫,各地龍王君侯自要奉承。當下紛紛趕來,龍宮一時門庭若市,宮門口一溜停了無數稀奇古怪的獨角犀啊、青晴獸啊、火麒麟啊什麼的,都是那些貴賓的坐騎。
我們在壽宴上見到了洞庭君的女兒女婿,那龍族中最有傳奇色彩的一對夫妻,也是唯一與凡人婚配的龍女。
洞庭龍女偕駙馬上前以子侄禮拜見父王,輕輕柔柔地福了一福,道:“伯父萬壽無疆。”
她雖然也是綾羅層層地打扮起來,言談舉止卻甚是溫柔,全不象我的姐姐妹妹,盡是些嘴尖舌利的嬌蠻公主。
聽說她是洞庭湖龍君膝下唯一的愛女,洞庭君先是將她嫁給龍族涇水侯的小兒子,卻受到他的瘋狂虐待。涇水少侯貪色好財,一味地寵妾滅妻,完全不把這位龍族郡主放在眼裏,涇水侯夫妻也是兩個糊塗蛋,任由兒子所為,因她不斷哭訴惹惱了這對公婆,他們竟封閉了她的法力,還讓她衣衫破爛地去放牧雨羊。
幸而她在牧羊時遇見了那個凡間的書生柳毅,柳毅是凡人中罕見的義士,而且膽大無比,他聽聞她哭訴遭遇之後,激於義憤,居然果真千裏迢迢替她報信回洞庭。洞庭龍女的親叔叔錢塘君性情火暴,聞訊一怒之下便大鬧涇水,淹死三十萬人,最後竟將我那位未曾謀麵的遠方表哥,涇水侯的小兒子,活活地吞在了肚裏。這件事曾在水族中轟動一時,甚至還驚動了天庭。可是錢塘君與洞庭君地位尊崇,錢塘君更是天帝手下得力愛將,豈是小小的涇水侯能比?後來此事也不了了之。
我們躲在珍珠簾後,偷偷地看那位洞庭龍女和她的駙馬。許是新婚之故,她顯得很是羞澀,那位駙馬傳說中有那樣的俠肝義膽,現在也隻是個害羞而清秀的書生,他不知是否畏懼我父王的龍威,行禮之後,便站在那裏手足無措。隻是他們二人偶爾目光款款一碰,那臉上升起的紅暈,卻見證了他們的幸福。
我的姐姐們除了大姐定下南海二龍子之外,其他的都尚待字閨中。倒是不少君侯想來求婚,父王卻總是左挑右選,輕易不曾許人。
我的十二姐感歎道:“看樣子,還是嫁一個凡人要好一些。”
我聞言心中一動,仿佛心底沉靜的海麵,微微泛起了一層波瀾:嫁給凡人?
但轉念一想,那層小小的波瀾,便重又歸於平靜,話雖如此,怎麼能夠呢?先不論門第出身,就說凡人的壽命那樣短暫,便不能與我們龍族結為親眷。據說那位柳駙馬之所以得娶公主,是因為洞庭君和錢塘君感激他的報訊之恩,而公主又對他一見傾心,非他不嫁。所以兩位龍君一力向天庭說了好話,更何況當初錢塘君曾為天帝立下赫赫戰功,這才蒙天庭恩準,破例賜他仙丹,準入仙籍,他方能與洞庭龍女諧為百年之好的。
再者,人家洞庭君僅此一女,將來洞庭君的爵位,還要指望駙馬繼承,自然父輩一力促成。象父王二十多個女兒,如果個個都要鬧起來嫁給凡人,那還得了?
我想來想去,龍族之中,那些近親或是遠房的表哥們,不是貪戀美色,便是凶猛好鬥,尚未正式成親,妾侍倒是多不勝舉。沒有一個,得以讓人能安心地托付終身。
在父王的壽宴上,我還見到了代表西海龍王前來的西海大太子敖寧,我的大表哥。
他,似乎與他們不同。小時候在一起玩耍,自然是看不出來,然而此時相見,卻是震驚四座:當他金冠銀甲,步履生風,傲然地步入水晶殿來之時,似乎滿堂珠寶都失去了奪目的光輝。我們的目光,頓時被他完全吸引過去了。大表哥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絲龍子慣有的輕浮淫靡的氣息。
他已算成年,身量頗高,略有些清瘦,目似朗星,燦然生光。自始至終,他神色俱是冷傲肅殺,如亙古沉默的冰山,隻在他聽聞夜光夫人吹奏那支旋律壯美的簫曲《魚龍舞》為父王獻壽時,眸光略略一轉,唇角掠過淡淡的溫柔笑意,讓簾後偷看他的我有那一瞬間的恍惚和怔忡:
是在哪裏,我曾見過這樣熟悉的春風般的笑容?
就在那個時候,我的心裏,有一塊地方,好象漆黑的深海,被夜明珠照得燦然一亮。
大表哥,他是否能帶給我不一樣的生活?
在父王的壽宴期間,我一直試圖引起大表哥的注意。我甚至一反常態,強忍羞態,領著歌姬們齊聲吟唱《龍主萬壽樂》。隻因為宮人都說,在二十四個姐妹中,我擁有最美的聲音。
可是大表哥第三天便告辭了,他說西海事務繁忙,父王也不便留他。
我們早就聽說,西海龍王,我們的三叔敖丙,早就不管西海之事,成天忙著去建造他的心中樓閣。聽父王說,三叔從小便喜歡敲敲打打,他畢生最大的夢想居然是做龍族第一巧匠,建造一所天上地下最美的宮殿樓閣。現在兒子長成,又這樣有能耐,他便一溜煙地去追尋自己的夢想了。西海一應事務,早就由大表哥一手掌管,他已是實際上的西海之主。
我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竟然偷偷躲在一處他必經的礁石後等他。他前簇後擁地經過時,我便從礁石後飄了出來,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大表哥。”他看見我了,遠遠地站住腳步,揮手令隨從退下一旁,這才叫道:“十七表妹。”神情一貫的冷淡,但並不特別的疏遠。
我的臉紅了,說話怎麼也不流利:“大,大表哥,我能不能跟你去西海?”
他靜靜地看著我:“那怎麼行。”
我急了,話語反而越說越快:“大表哥,帶我去西海吧,你看到了東海龍宮的樣子,父王、母妃他們,還有我的哥哥姐妹,他們……他們……”
我的喉嚨突然哽住,再也說不下去了,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喊道:“我不要和他們一樣!我不要過這樣的生活!”
我猝然後退一步,兀立海中的小珊瑚礁碰疼我的腳跟,絲絲鑽心的疼痛一直傳入腦中,然而我全然不顧,我被自己內心深處真實的聲音嚇壞了,恍惚之間,隻聽大表哥柔聲道:“十七表妹,你想得太多了。你不要覺得自己是被忽略,其實大伯父他是很疼你的,我看得出來。”
父王很疼我麼?或許是吧,他沒有很特別地寵我,象對待二十四妹那樣,興致來了便帶她去騎海馬;他從天庭做客回來,帶的一枚蟠桃也是給了最嬌俏可愛的七姐。可是他給了我錦衣玉食的生活,給了我漫長的生命,他怎會是不疼我的呢?
我流下淚來:“可是,大表哥,我隻是想嫁給你啊!”嫁給他,嫁到那遙遠的西海,或許我會離開眼前的一切,或許我會有新的天地、新的生活,這一切或許與情愛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我已顧不得許多。
大表哥的臉上,浮起一縷淡淡的笑容,那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柔和了許多:“十七表妹,男兒誌在四方。我敖寧是天地間堂堂男兒,又是高貴的龍族,怎能讓兒女私情,磨滅英雄氣概呢?大業未成,西海未寧,我是不會娶親的。”
他的車駕消失在幽暗的海水裏,可我的淚怎麼也流不完。十七表妹,他總是這麼叫我。因為在他心裏,我隻是他無數表妹中的一個。其實,我的名字,叫做敖瑩啊。
大表哥離去之後,我沉默了好久。侍女送上調弄胭脂的金盒、研磨精細的珍珠、還有我們姐妹托別的神仙千裏迢迢,從峨嵋山收來的玉池清露,這些都是以前我最愛調製的化妝用品,我也懶得看上一眼。
姐妹們向我展示水族中新近流行的“飛雲髻”、“醉霞妝”、“點金額”等等新奇妝容,我也都無動於衷。
我一天比一天消瘦,我發自內心地,開始厭惡起那些沒完沒了的宴會。我一次次地化為金鯉,偷偷遊到遠海去玩,甚至還去過一次內湖。不過幸好,沒碰到過什麼危險。
就算呆在東海,我也不願意呆在龍宮之中。這一切的變化,也許是為了大表哥,也許是因為我更加茫然無措。
終有一日,我在父王駕前,看見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二、白氏秋練
與眾不同的,不僅僅是她的容貌。不錯,她有著一張堪稱美麗的麵龐,但在我看來,比起上個月,父王新納的蚌族第一美人夜光來說,她委實算不上出色。
父王不甚理睬她,陪酒之時,往往也不叫她過去,但卻總是要她在跟前侍奉著。宮裏人雖然勢利,但拿不準父王對她的榮寵到底如何,對她固然說不上好,卻也不敢欺負她。她對任何人,都是淡淡的,既不特別親近,也不拒人千裏之外。
她靜靜地垂手侍立,渾身上下,沒有一件耀眼的飾物。柔順滑潤的及地長發鬆鬆挽起盤髻,以鏤花銀鳳釵綰住,素色衣衫之下,露出退枝蓮瓣般小巧的月白鞋尖。她神色冷淡,裝束簡單,但清雅動人,如一朵空穀幽蘭。
龍宮裏有的是瑪瑙、水晶、玉石拚成的花樹、花朵,卻沒有一朵活色生香的真正的鮮花。
生長在空穀裏幽靜的蘭花,究竟是什麼樣子,我並沒有見過,我隻是從書上看到過這個詞語。但我一看到她,便馬上覺得這整個龍宮的美人,除了她,沒一個人配用這個美麗的詞語。
父王身邊的宮娥偷偷告訴我,她的名字,叫做白秋練。
有一日,我閑著無聊,從龍宮裏出來,信步越走越遠,一直走到一處較為偏僻的海底。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一隻小蝦。他大概隻有我的手掌大小,通體黑甲,是海中衛隊裏尋常可見的那種兵卒。
吸引我好奇心的,是他那種鬼鬼崇崇的樣子。他一邊東張西望地,一邊一步步退到幾塊礁石中的空地之中。我悄悄飄過去,躲在一塊礁石後看他。
那隻小蝦掀開幾片褐灰色的海帶,露出一方極為潔淨的沙地。這附近的海底多是些小石子,有時候我散步都會覺得硌腳。可是那海帶遮掩下的那方沙地卻全是細軟的金沙,一粒小石子都看不到。
那隻小蝦孤零零地站在沙地中間,那塊沙地在我看來,不過隻有凳子大小。對他而言,恐怕要算得上一個極大的院落了。
我看見他將尾巴插入沙中,努力地將身子舒展開來,仰起頭來,對著射入海中的微弱的光芒,開始做出吞咽的動作來。他的兩根蝦須隨著他一吞一吐的動作,時而被吹起,時而又緊貼著他的身子,真是要有多滑稽便有多滑稽。
我忍不住從礁石後出來,驚訝地看著那隻小蝦,發聲問道:“你在幹什麼?”
小蝦沒想到旁邊居然有人,驀然一驚,從沙裏拔出尾巴,往後連跳幾步,驚惶四顧,一看是我,嚇得一下子伏倒在沙地上:“十七公主!小的參見十七公主!”
我又好奇地問道:“你是誰?你方才在幹什麼?”
那隻可憐的小蝦嚇得把身子緊緊縮成一團,連話都說得不甚連貫了:“稟稟稟報公公公……主,小的是蟹將軍手下第一軍第四隊第七組的蝦卒。今日小的休假,小的,小的在……在……”因為著急,他的話更是說不出來,全身都漲得通紅,好象被人有滾水煮過一般。
隻聽一個女子聲音冷冷道:“他是在修煉呢,公主難道看不出來麼?”
修煉?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但一時也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白衣女子出現在我的麵前,那熟悉的風致,讓我立刻就認出了她——白秋練。
那小蝦著急地叫道:“白姑娘!你可……你可不能胡說啊!”
白秋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聲音立刻就低了下去,但仍然嘟嚷道:“我這哪裏算是修煉……”
我忍不住又問道:“白姑娘,你說他在修煉?什麼是修煉?”
白秋練轉過身來看著我,她的眼中帶著一種很奇怪的神情,有驚訝、有氣憤、居然還有幾分憐憫。正在我莫名其妙的時候,她說話了,語氣中卻明顯帶有嘲諷之意:“啊,我忘記了,象十七公主這樣高貴的龍族,生來便化為人形,有高深的法力,和數萬年的漫長壽命,你們是天之驕子,哪裏需要什麼修煉!”
她看我仍然是一副愕然的表情,眉頭微微一蹙,語氣卻柔和下來:“可是如他,如我,卻生來隻是卑微的水族。如果任由生命流逝,我們大概隻能活上幾十年、甚至幾年。十七公主,你今年多大了?”
幾年?幾十年?我的頭腦裏一陣慌亂,這麼短暫的時間,恐怕隻夠父王開上一次兩次宴會罷?我本能地答道:“我……我才隻有一百六十歲。”
白秋練冷笑兩聲,道:“一百六十歲,嘿嘿,神龍要兩百歲方才成年,公主還隻是個孩子呢,卻已經活過一百六十歲了。你問問這隻小蝦米,他能活多少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