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天尊翌日乘龍輦往蕊珠宮,伴輦九輛,輛各三十宮媛隨行,遠看執蓋雲集,儀仗威蕤。至蕊珠宮門前,遊奕靈官訶殿,女媧令宮中上下出迎。天尊曰:“娘娘緣何久不來朝?”女媧聞言,自思:“昏君幽禁我於此,卻偽善以問,何其詐也。”遂笑曰:“小疾尚未痊,故未朝聖,望天尊恕罪。”天尊曰:“聞令愛遣嫁,今朝嘉禮,然本尊慚無以賀。本尊賜蟒緞、珠璠、卍果,敬以為賀耳。”言訖,令隨侍官入殿獻禮。天尊亦下龍輦入宮,女媧遂得陪從。天尊視之,連閣雲蔓,驚思:“未曾至此,果然華麗。”遂且行且語,假笑曰:“娘娘何來女耶,本尊前所未聞也。”女媧笑曰:“小女倦出,故天尊不知耳。”至正殿,天尊坐蒻席,酒饌芳美,備極豐渥,視之,女媧對席而坐。少頃,女媧命殿侍行茶。殿侍退出,至偏殿傳令行茶,碧霞、碧玉皆不獻茶,婉鏡亦趨避之。殿侍急叱曰:“皆不願往,吾奈何也。”時有鹿慧執把玉壺而入。天尊把盞一呷,讚曰:“果真茶也。”女媧遂命複斟。天尊抬眼諦視,見鹿慧畫黛彎蛾,嬌娜婉轉,豔媚入骨,疑為七仙女,遂心搖搖而不能自持,視女媧而戲曰:“蕊珠宮果出麗媛,侍童尚貌美如此,令愛豈非容華絕代乎?”女媧聞言,心遂厭之,令鹿慧退出,遂赸笑曰:“天尊後宮佳麗甚多,皆乃絕世美姫,我宮中侍女,安能與之媲美耶?”天尊聞言,心不悅,強笑曰:“雖多而無此美媛也,娘娘自知,何必言此。”女媧曰:“聞天尊新納九嬪,皆美玉無瑕耳,若得有幸,願親往拜見,一睹芳姿也。”天尊聞之,心甚不悅,然麵不改色,曰:“娘娘雖居深宮,亦無所不知矣。”女媧聞之,恐引其心怒而恨之,故斂笑,惟默坐。
卻言遊奕靈官已得天尊密旨,竊入園中探覓七仙女。至偏殿玉橋,聞女子嬉笑園中,遂近臨探之。見鹿慧於園亭嬉戲,漸近與語,鹿慧羞怯而避之。婉鏡見一少年忽至,驚愕曰:“何來生神?”鹿慧視之,少年英武,知其為天尊隨從,遂立婉鏡側,秋波斜盼。遊奕靈官視之,一個芳容韶齒,風流秀曼,一個軃袖垂髫,容質秀美。遊奕靈官曰:“小神乃遊奕靈官,名戌閏圱也。”婉鏡疑之,曰:“來此何為?”靈官曰:“無事,伴駕至此耳。”婉鏡疑曰:“汝不侍駕,何來何為?”靈官曰:“非我有意,今見此園美景,故來一遊。”婉鏡心甚疑之,知其竊入園中探機密,遂以少主無伴為辭。靈官視之,婉鏡倩影漸遠,亦疑曰:“少主誰何?”鹿慧曰:“我家小姐伏羲謙也。”靈官問曰:“聞女媧之女嫁,可為此女?”鹿慧曰:“然,汝何以知之?”靈官曰:“天尊親臨,以為賀。”鹿慧笑曰:“此乃後園,汝來此何作?”靈官四顧,亭園踧落,寂無聲咳,遂戲曰:“汝為天尊獻茶,吾已見之,心甚愛慕,故來探耳。”鹿慧聞言,乃驚,羞暈滿頰,汗粉交下,嗔曰:“毋妄言,君為神臣,何故瀆我?明知私情是犯天條,君何私犯之?”靈官視之,肌膚瑩澈,脂澤金粉,遂心蕩意搖,曳其臂擁入,曰:“若有二心,轉死凡間,但求相好,雖死無憾耳!”鹿慧急脫身而喘,曰:“汝當此何處?若娘娘知之,吾必亡也。汝速離去,毋得肆行!”言畢,急奔而去。靈官無奈,隻得悁悒而歸。
天尊茶畢,見遊奕靈官門外侍立,以為得機密,遂起身曰:“本尊來賀,何不見令愛?”女媧曰:“小女稍有不適,故不敢出。”天尊曰:“如此,本尊親往以賀。”言畢,出宮徑至後園。女媧恐其妄為,緊隨其後。天尊乘機問靈官曰:“七仙女在乎?”靈官附耳曰:“未見,想必果不在此。天尊何縈累於此,不如回宮。”天尊曰:“非本尊累,既已來,當麵賀之,以為禮。”靈官然之。天尊令其曰:“再探!”靈官遵旨,趨退而去。女媧伴天尊側,曰:“天尊欲尋七仙女乎?”天尊聞此,知其心疑,故假笑曰:“非也,七仙女已投軒轅昊而去,豈能在此宮中,娘娘勿疑,本尊專來賀喜也。”言畢,已至沁芳殿。天尊斜視女媧而曰:“此何處耶?”女媧曰:“中殿也,名曰沁芳殿,乃小女香閨也。”天尊曰:“既至令愛閨閣,不便入見,有請令愛麵聖,當麵賀之。”女媧遂令侍童入傳。少頃,侍童出曰:“少主不在殿內。”天尊曰:“何往耶?”女媧曰:“小女與小婿於後園賞玩。”天尊遂令引往後園中。行數步,卻遇須菩提、鍾頎,天尊曰:“愛卿何至此?”須菩提曰:“聞天尊親臨母後宮中賀喜,故來侍陪之。”天尊曰:“然也,本尊曾令汝傳旨,今日必親臨以賀,豈可失言?”須菩提無言,唯唯而已。天尊視之,須菩提顧盼女媧,欲言不能。遂視須菩提而曰:“娘娘引本尊見令妹,愛卿有意,不如同往。”須菩提長揖曰:“天尊自往,微臣園外侍侯。”天尊隱笑,命駕前往。鍾頎見天尊入園,遂側立拱門曰:“丞相知之乎?”須菩提疑曰:“不知。”頎曰:“天尊疑七仙女匿於此,故來探之。”須菩提曰:“吾已知。”頎曰:“恐其尋七仙女不成,反累令妹矣。”須菩提曰:“何也?”頎曰:“天尊好色,其意非七仙女,乃令妹耳!”須菩提怒曰:“吾妹已嫁,昏君何敢乃爾!其若強肆,吾欲殺之。”頎聞言,大驚,暗思:“傳聞須菩提敬天尊,竭智盡忠,今見如此,傳言盡虛也。”須菩提視之,鍾頎垂思良久,遂問頎曰:“汝何所思?”頎曰:“小神所思,亦乃爾。但丞相因此弑君,恐惹非議。”須菩提謔謔拔劍曰:“軍師何言也!汝尚有母乎?”頎曰:“無母。”須菩提複問曰:“汝尚有妹乎?”頎曰:“無。”須菩提按劍歎曰:“故汝不知親疏,然安忍無親也!”頎聞言,汗滿天庭,急曰:“丞相何出此言,吾雖無親,亦知情達理,何言吾絕情耳!”言畢,遂將身世具以實告。鍾頎原為天西母之子,天鬥知其妙算,故收為內臣,匿之宮中,賜封為天卜神也。須菩提曰:“軍師何言眾有非議?”頎曰:“天尊若死與外,則與丞相無關,若死於此,則丞相有篡謀弑君之嫌也。”須菩提曰:“但觀天尊如何?孰敢作難,我必殺之。”頎曰:“天尊果真作難,丞相且忍之,不可妄為。”須菩提怒曰:“何為妄為?吾母在上,吾因母幽禁而不能相聚,天尊賜吾居瀚瑤宮意在孤離也。置吾於不孝,我今雖不能割骨療親,然不能護母乎?室妹與吾一脈同氣,唇齒相依,然不能護妹乎?吾安忍坐視虎狼欺之?妹以我唯能庇護,故今我誓死護之,今我袖手,是以我裝怯作勇,安配為兄為長乎?”鍾頎聞言,心甚感之,曰:“丞相之言,令小神無地自容也。”言未必,忽聞蹕聲傳來,已知天尊入後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