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對於一個活人來講——特別是女人,有時候工作並不是一種謀生的手段,而是一種充實生活的手段——特別是自己常年跑外,家裏有老人和孩子,與其讓顏妤一個人孤零零呆在家裏,真不如讓她上上班解解悶。另外,工作著也可以不斷提高女人的素養。
也許顏妤總在家裏呆膩了想出去活動活動。麥迪想:隻要相安無事,他倒希望顏妤在外麵多呆幾天。這樣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幹自己的事兒了。
麥迪來到自己家樓前,上了4樓樓梯,走到家門口,要掏鑰匙開門,卻發現門縫裏插著一封信。
昨天晚上麥迪9點鍾前曾經回來過一次,看來信是昨天晚上9點以後送來的。
誰送的信?
麥迪想:是因為來送信我不在,敲門沒敲開才塞到門縫裏的?還是就想以這種方式將這封信送給我?
信裏寫著什麼?
麥迪滿懷狐疑地從門縫裏將信拿出來,先看看信封,信封沒有什麼特別的,在所有的文具店裏都可以買到的那種統一製作的信封。信封封著口,封麵上沒寫字。是呀,直接從門縫兒中塞進來的信,是不用在信封上寫什麼字的。
麥迪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這樣的信。
他明白,這種信是不適宜在門外看的。
麥迪打開門,進了家。
沒脫鞋沒脫大衣他就急忙打開信。
是一封匿名信,信的內容隻有一行字:
麥迪:你是殺死美馨的凶手。快到公安局去自首。
一個湖邊釣魚目擊者
短短的一封匿名信,卻使麥迪腳底生出一股涼風,順著脊梁而上,麻木了他的中樞神經,僵得他半天沒動地方,手中竟然也冒出了津津冷汗。
班是不能上了。會議也不能開了。
麥迪給葉曼咪打了個電話,取消原定的會議,推辭說自己晚去一會兒,然後頹坐在沙發上,獨自一個人捏著那封匿名信發愣。
這封短短的匿名信像神奇的阿拉伯咒語一樣,一下子就打開了他記憶深處的一個秘庫,那個秘庫塵封網罩,深埋暗藏,因為在那個秘庫中隱藏著一個絕對見不得人的秘密。現在秘庫一旦被打開,封閉了7年的那些歲月,那些難以忘記的生活畫麵,又重新出現在他的眼前……
……麥迪是個農村孩子,從小在農村土生土長。但是,也許因為他家鄉那地方山清水秀水土好,使麥迪出息得溜光水滑,一表人才。而且,他天資聰穎,能說會寫,村裏人都說這小子像城裏人。但是,遺憾的是麥迪是農民。
當時社會分工基本上是世襲製的。按照政策規定,城市人永遠是城市人,農村人永遠是農村人。國家機關幹部或者國營企業工人的孩子可以接替自己的父母繼續做國家機關幹部或者國企業工人,而農民的兒子除了大學畢業或者當上了軍官等特殊原因外,則注定永遠接替自己的父母做農民。
所以,一表人才的麥迪長成了大小夥子,仍然改不了當農民的命運。
麥迪當然不甘心。
他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那時候,能改變一個農民命運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個紅色的戶口本——城市居民戶口本。
有了紅色的戶口本,就可以進城落戶,在城市裏分到公家的房子,在城市裏生活。就可以憑著紅卡片吃國家供應糧,可以安排到國營單位或國家機關做正式工作。一句話,就可以終生無憂無慮地捧著一隻鐵飯碗。
鐵飯碗——在當時對農民的誘惑絕對不亞於現在一家大公司總經理的位置。
但是,那時候想弄到城市戶口談何容易呀!
那時候還沒改革開放,不興賣戶口,也沒有後門可走。紅色的城市戶口對一個普通的農村孩子來說,簡直就像天邊的月亮。
一個偶然的機會啟發了麥迪。
村裏的一個稍有姿色的姑娘,不願意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就托人在城市裏找了個老光棍,嫁了過去,紅色的城市戶口隨即到手了。那姑娘進城了,吃上了供應糧,被安排到一家工廠當了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