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汗水淋漓地回來了。外麵溫度估計是10攝氏度,屋內也高不了多少。能給點吃的嗎,我快餓暈了。瑪麗坐在椅子上,椅子吱呀一響。我要瑪麗坐沙發上去,這個椅子已經很老了,我怕它已經經不住任何重量了。沙發,就是沙袋做成的。我和瑪麗在街角公園裏裝了一大桶一大桶的沙子,然後回家用麻布袋子裝得滿滿的,滿到再也裝不了一粒沙子。椅子不讓坐麼?瑪麗坐在沙發上吃著我留給她的一點點幹麵包,一口一口起勁地吃著,仿佛在吃美味的火腿三文治。是的。我把椅子用抹布擦拭著,小心翼翼地。瑪麗含糊不清地問我,留著有什麼用呢,扔掉吧,寧達。我沒有理會她,等她先吃完口裏的美食再說吧,以免像上次一樣,噎著了,差點送去醫院。瑪麗習慣這樣,狼吞虎咽著食物,還要不停地說話。事實上,它擺在屋子裏,作為這個屋子裏再可憐不過的稀少家具之一,少了它,就更少了。不可以更少了,至少得像個家。
我說,寧達,我們在這個沙袋上繡一個小狗吧,你看這樣子太單調了。。。。。。喂,我說,再把這瓶子裝飾一下吧。。。。。。瑪麗的嘴巴一刻也沒閑著,我不知道她究竟說了什麼。我把餐盤清理幹淨,然後煮了一壺咖啡。我也一刻也沒閑著。包括我的大腦,我的思想。戰爭也許真的會來臨呢,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來,但是它一定會來。夜晚,躺在真正的床上,似乎也沒那麼溫暖了。上麵散發著瑪麗的味道,一個星期的接觸,足以留下一個人的味道。這麼想著,就想到角落裏的瑪麗,她此刻正在受著自然條件的折磨,受著我八天以來的折磨。我沒有同情她,是的,沒有。可是心裏卻沒有那麼舒坦。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宣開被子,一股寒流襲擊,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把紫藍色的粗布窗簾拉開。夜晚是可以看到星星了。可是星星沒有那麼亮。星星,一種自身不會發光的星球,我們看見它們,是不是要感謝太陽的恩賜。窗戶沒有那麼嚴密,寒風從縫裏擠進來,不行,好冷。我回到床上,看著星星,然後漸漸進入另一個國度。
今天我比瑪麗起得早,沒有去吃早餐,隻是把咖啡熱了一下,馬虎喝了幾口就出門了。我要去找麥遜,那個黃頭發的小子。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外國人,他們都是深藍色的頭發,手上拿著黑黑的類似管狀的東西。我要向他請教,對,是請教而不是詢問。麥遜,在學校裏住,戰亂期間父親犧牲了,母親是在校老師。我知道現在去找他,肯定驚擾了他的美夢,可是昨晚那夢感覺那麼真實,我是那麼渴望著那個答案。
以前見過麥遜回他的家,就是在我們教學樓後麵一百米外的教師宿舍樓。那裏有點偏僻,甚至可以用荒涼陰冷來形容。聽說,也隻是聽說,沒有人敢去確定。那裏埋了很多戰亂時的屍體,所以才會那麼寒。我沒有害怕,敲響了他住處的房門,一個棕色的門,卻已褪成黃色的了。我沒想到房門很快就打開了,麥遜探出腦袋然後很快就把門帶上。
“噓~”他用手比劃著,他媽媽在裏麵睡覺。很奇怪,他不是我預想中那樣懶懶的,就住在學校裏起碼不會這麼早起來的吧。
看出我的疑惑,他告訴我,他起來給他媽媽準備早餐,每天都這樣。我覺得讓人難以相信,外表看上去大大捏捏的他,心思卻如此細膩。
不想這麼多了。我把想問的問題向他請教。沒有人見過外國人是什麼樣子,不管他們是什麼顏色的頭發,管他藍色還是紅色,這些似乎對我來說已經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那個黑色管狀的物體,是不是麥遜所說的那個厲害的武器呢。麥遜沒有那麼肯定地回答我,他說,那個家夥好像叫做“槍”。這是我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如果外國真有這麼厲害的武器,我們學劍有用嗎?以後就知道了吧。
今天是我第一次主動找黃城講話。我問他為什麼不去學劍。他很老實地告訴我,劍,他早就會了。他是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的。好孩子,有禮貌的孩子。為了我的禮貌,我沒敢躲閃他的眼睛,我的心跳得飛快,卻在表麵看不出破綻,可以說,我是比較會偽裝自己的人。他的眼珠好黑。他說話眼睫毛眨巴眨巴。他說完就低下了頭。他是那麼簡單的一個人,所有的動作那麼自然。我想順便請他來我家喝咖啡,但是我顧忌到瑪麗,所以我就這麼呆坐著麵對黃城好久,看似靜止,可心裏卻千變萬化。我快速轉了身,把頭轉向窗外,還是看窗外吧,看窗外比較好。這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平靜地看著窗外還能看多久呢?享受著自己愛著的人就和自己隔著一個椅背和桌子的距離,又能享受多久呢?快畢業了吧,還有多久自己的學生生涯就結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