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故事發展下去竟演出了好幾幕鬧劇。

鬧劇之一:

白荷剛將朱蓮的電爐子插頭按進分燈頭下麵的兩個窟窿眼,全樓上下三層的燈一下子就統統滅了。

“糟!”白荷在暗中間,“這爐子多少瓦?”

“我也不知道,”朱蓮慌張地回答,“我的、我的一個同學送我的,他也沒告訴我呀!”

“準在千瓦以上,保險絲崩了!”白荷稀裏嘩啦地收拾著。

樓下傳來了晚班管理員老王頭的罵聲。

“我操你們祖宗八輩的媽!又是哪個臭他媽老九在使電爐子?今兒個要是沒人出來認這個賬,老子可就是守住了不讓誰來接這根保險絲了,都他媽的黑今天黑明天一天天黑下去!”

“死老頭真凶!”白荷說。

“半大腳大娘不是說過嗎,前兩年這裏住宿的大學生聯合起來向區政府控告過他,差點敲了他的飯碗,所以‘文革’一開始,他就又造區政府的反,又造這樓裏‘臭老九’的反,厲害著呢!真要命,這回可怎麼收拾呢!”

“你管他呢!”白荷摸黑鋪起床來,“早點睡不就行了?你的餅幹呢?給我幾塊!”

“他會一直不讓接保險絲的……”

“不接就不接……”

“我還要備課呢?”

“你那課還要備?明天去講一堂‘金猴奮起千鈞棒’不就行了?”

“你不是還要畫一幅……”

“畫鬼吧畫!明天放學生回家自己去畫去,到處都有,報上、大批判專欄上,臨摹本有的是,何苦要我自己動手?”

正這麼說著,燈卻突然亮起來。三層樓麵幾十個房間裏“噢——”的歡呼聲響起。白荷和朱蓮卻不禁麵麵相覷。

“怎麼……?”

“是誰……?”

老王頭的呐喊聲好像是在回答她倆:“都下來!都他媽下來!一樓會議室裏集中,開批判會!逮著偷電的反革命啦——”

“要命!”朱蓮呆呆地,“賴著誰了!”

“有趣!”白荷笑了,“誰當了替罪羊?我先看看去!”臨出門時她衣兜裏揣了點什麼東西。

白荷下樓去不一會兒,老王頭的吼叫聲竟像關了閘的水壩沒了聲響。又過刻把鍾,她回來了。

“一場鬧劇。”她笑嘻嘻地向朱蓮敘述,“原來是301室那個傻大個,姓林的,記得嗎?四川人,上海鐵道學院畢業的……”

“他?”朱蓮想起來了,剛住進宿舍時,燈不亮,找老王頭,老王頭卻不理不睬讓“修正主義小姐自個兒動手豐衣足食去”。學文科的朱蓮白荷都不懂電,正為難,一個剛進大門穿了鐵路野外作業大棉猴的大個子,悶悶地問一句:“哪間房?”不一會兒就拿了工具找了來了。查了線路修了毛病還給安上了一個分燈頭,顯然是給她們以後用電方便方便的。從頭到底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他姓林還是後來自荷從半大腳那裏打聽到的。

“他怎麼認了這個賬?”朱蓮疑惑地,“是我們……”

“看樣子他猜著了是我們。我一下樓,他一看見我就忙著說是我用了電,不關別人事,很有點挺身而出的中世紀騎士風度……”

“一個宿舍管理員憑什麼隨便就可以召集批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