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2 / 2)

如果說瞿芬在猛一聽到自己的丈夫用“潔妹”、用“親親”這樣的詞兒稱呼著以前的後媽時,還無法抑製地起了一種撲進去、立到這無恥的男人麵前、狠狠地照他那張道貌岸然的俊臉摑兩個耳光的衝動,那麼,她愈是聽到後來,便愈是消淡了那些低級狀態的激怒。她的心像是被一點一點地浸進了冰冷徹骨的水中。她的神經像是在被一寸一寸地腐蝕著。她渾身的血肉都像是進散到了無有,隻剩下了一組鐵一般冷石一般堅硬的骨架支撐著她。她從來都是風風火火的女人,可是在這短短的個把鍾頭裏,特別在這長不過十來分鍾的電話竊聽過程中,她就完成了性格的突變,變得有足夠的力量咽下原本是噴出口來的毒火,並且讓那烈焰積存下來直至噴發時辰的到來。她在門外不但穩住腳跟,堅如磐石地聽完了花樹人徹底暴露了其醜惡嘴臉的長篇情話,而且非常明晰地讀解了這一部由兩人出演但在這裏隻聽得到一方台詞的雙簧戲。她那本來就十分靈敏的思維很快就作出了一係列的判斷:

花樹人每周一次的“上課去”,實際上是到方潔家幽會去;

這樣的幽會每周不落空,本周還將進行一次;

即便是這樣,這兩個男女還是急不可耐,天天都瞅準了空子打一個又一個長長的電話說得情意綿綿;

即便是這樣,花樹人還是不能心甘,早已下定了與她瞿芬一刀兩斷、甚至連花林也不要了的決心;

花樹人是鐵了心了的;

“我是為你生,為你死的了……”

瞿芬默默地重複著這句話,不出一聲地笑了起來。

笑容在嘴角綻出,心在胸中裂開。

是的,花樹人從來也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即使是在十多年前的新婚燕爾時,即使在他那幾年裏興致勃勃地幾乎每夜都要做“功課”時,即使在他最不能自製地呻吟出來時。

是的,她一直以為他是那種不懂得討女人歡喜的人,是個自製力太強的讀書人,是個天生不會甜言蜜語的人,可是她錯了。花樹人原來是個天生的情種。天生的情種隻是錯誤地與她瞿芬相遇,莫名其妙地做了十多年的貌合神離的夫妻,她瞿芬沒能打動他和激發他而已。

天生的情種終於覓得了方潔,而隻有方潔,才能讓他生,讓他死!

笑容在瞿芬的臉上死死地凍結住了。

一個念頭,一個計劃,立即滋生,立即成熟。

一個毀容案,一個謀殺案,就此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