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凱坐在行軍床上,正在擬寫他的政治工作計劃。作為一名政治工作者,自然有他政治工作的計劃。他從研究曆年來各個部隊和地方的政治工作先進事跡中導出一條政治工作的哲理:盡管思想政治工作做了很多很多,若不總結提高變成係統的典型經驗加以推廣,那麼就等於種了莊稼而未收割,那些政治工作就是庸人的政治工作,那種政治工作者就是庸人政治工作者。他的心在說:我曹凱參加革命、參加部隊,如今才真正有了施展的機會。我國的核試驗,是要打破美英蘇三個核大國的壟斷地位,與其說它是一項具有重大意義的軍事任務,不如說它是一項具有更重大意義的政治任務,要不怎麼毛主席、周總理親自過問呢!在這樣重大的政治任務中,一個政治工作者豈不應當盡可能施展自己的才華,創造一套政治工作的經驗!在今後的核試驗中,應當搞出一套抓知識分子思想政治工作、解決知識分子世界觀轉變從而保證核試驗測試工作勝利完成的經驗,即是政治統帥業務,政治工作統帥核試驗測試工作的經驗!

曹凱正在思考如何創造政治工作經驗,孫學謙教授推門進來,劈頭便問:

“老曹,是你讓夏臨渝停止工作做思想檢查嗎?”

曹凱慢慢抬起頭來:

“怎麼,他找你求救去啦?”

“不,是牟大成找我質問:為什麼在這任務緊、人手少的重要時刻讓人停職反省?”

“唔,又是牟大成這塊難啃的骨頭!”曹凱搖搖頭不以為然,“老孫哪,任務越緊,越要注意政治掛帥,不忘思想領先,讓他停止工作檢查兩天,正如俗話說的‘磨刀不誤砍柴功’嘛!”

“好一個‘磨刀不誤砍柴功’!老曹哇,夏臨渝可是一把難得的好刀啊!”孫學謙右手像一把刀在曹凱麵前往下一砍。

“老孫,你是一位我黨培養的老知識分子,是懂得我黨一貫的知識分子政策的——要讓知識分子成為又紅又專的有用人才,而不是隻專不紅!”

“怎麼,夏臨渝隻專不紅?在共產黨領導和社會主義製度下培養教育十幾年的大學畢業生是白專而不是紅專?一個熱愛黨和黨的事業,舍棄家鄉親人和都市生活,來到西北荒漠艱苦奮戰的人,你說他隻專不紅?”孫教授一口氣說下來,清瘦的臉脹紅了。“那麼,我呢?也是隻專不紅?”

“每個知識分子都得進行世界觀的改造,你孫教授又能例外?”曹凱的心在說話,嘴上沒有流露出來。他知道,孫學謙是這個基地這個研究所核試驗的頭號專家程開甲的紅助手和大弟子,而程開甲又是周總理點的知名人士,所以得給這個孫教授留麵子。他沒有和孫學謙針鋒相對,而是不慌不忙地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封信來,丟在孫學謙麵前說:

“你看看吧!這是吳偉撿到的夏臨渝的一封家信!”

孫學謙沒有動,問:

“怎麼,撿到夏臨渝的家信,為什麼不交還給他?”

“這是夏臨渝泄露機密的一個證據!”曹凱冷冷地說。

“怎麼,夏臨渝的私人家信,你們都看過啦?”孫學謙實在是不理解怎麼隨便看別人家信,還是沒有動那封信。“怎麼,他的家人知道他參加核試驗的事兒啦?”

曹凱將信紙從信封中抽出來展開,指著信末尾的一行字說:

“你瞧瞧!這是夏臨渝父親給他的親筆信,他父親特別寫了幾個大字:‘要注意安全!’這意味著什麼?”

“單憑這幾個字?”

“還不夠嗎?夏臨渝要不是給家裏寫信泄露出工作性質,他父親能這樣擔心地強調安全嗎?”

“這……”孫學謙一時很難再說什麼。

曹凱認為,孫教授終於被他頂住了。於是,他理直氣壯地說:

“夏臨渝盲目自大,不尊重老同誌,不尊重他人,一而再地和同誌吵架,再加上這個泄密問題,還不夠典型嗎?現在隻是讓他檢查檢查,如果嚴重泄密,還要報告上級處理。我們抓住這個典型,既教育、挽救了夏臨渝本人,又對全體參試人員進行一次活的思想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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