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汽車停車場。大解放一輛接一輛地開走了。隻有709標牌旁的“解放”還停在那裏,汽車發動機已經不耐煩地哼叫了。要到709工號去的人們站在大車廂裏等待著,因為還有一個人沒來。

“哎,這個杜新民不是還在打呼嚕吧?”佟家駒向帳篷群張望。

“要說打呼嚕,老杜在咱這三部裏恐怕是數一數二的。”高嶺瞧大家等得著急,又來調節氣氛了:“有一天夜裏,我一覺醒來,怎麼,這麼大的風啊——帳篷直顫抖……”

“杜新民打呼嚕震的!”徐海昌接過話碴兒說。

大家一陣哄笑。

“喂!小魏!”王玉鳳衝著站在前邊的大高個兒小夥子說,“你腿長,去找一趟吧!”

魏國棟真的跳下車,準備跑回帳篷去找。

“嘿!來啦!來啦!”佟家駒喊道。

大家望去,隻見杜新民像個羅圈腿兒似的哈巴哈巴地走來。

“一夜不見,當刮目相看!這杜新民怎麼變成這般走路姿勢?”高嶺風趣地說。

一會兒,杜新民哈巴到近前。

“喂,老杜!你這是怎麼啦?”站在車下的魏國棟奇怪地左瞅瞅右瞧瞧。

“嗐!甭提啦!”杜新民顧忌地看了看車上的人們,心說:還好,今天這車上沒有大姑娘。嘿嘿一笑:“昨天在廁所裏大便,蹲著蹲著,嗯?隻覺得疼了一下,不大會兒工夫就起了個大包!你說這蚊子毒不毒?嗨,咬就咬吧,你說它咬哪兒還不行,單咬那兒!”

車上又一陣哄笑,比起剛才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逗啦!”魏國棟啪地拍了杜新民一下,這冷不防的一下拍得杜新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還是年輕人手疾眼快,魏國棟拍杜新民的手還沒收回,又伸過去把他拉住。

車上再次哄笑。佟家駒鼓掌叫好:

“太棒了!老魏一打一拉,身手不凡!”

杜新民往車上爬,魏國棟就從後麵往上推。

“哎,老杜,你回去休息休息,到衛生所打一針!”吳偉關切地勸道。

“不行!試驗日期就要到了,我那項目還有很多事兒要做呢!”杜新民十分認真地說,抬頭往車上看了一眼,“今天,我得跟老徐倆做測光試驗,扔給他一個人怎麼行?”

這時,駕駛室的門開了。白淑榮從駕駛室裏跳下來,拉住正在往車廂上爬的杜新民說:

“喂!老杜,你坐到駕駛室來吧!座位上放著那台儀器,你替我抱著!”

原來,這裏的人們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或者說約定俗成的習慣:誰有怕震的儀器儀表,就坐到駕駛室裏去抱著。這裏的人都是年輕人,一般是沒有人去坐駕駛室的。

“不!不!不行!”杜新民此時不知是因為才發現車上還有個大姑娘呢,還是因為“大老爺們”“爭”坐駕駛室難為情,或是因為不坐駕駛室的原因難以說出口,臉脹得通紅。但還是吞吞吐吐地說:“我不能坐!”

車上人偷偷地笑了。

“老杜,做測光試驗,我抽空幫老徐做好嗎?”一直沒有吱聲的夏臨渝,以商量的口吻說。看看杜新民正躊躇,又補充說:“你放心地去衛生所看醫生吧!”

杜新民覺得上車有些費勁兒,坐駕駛室又坐不得,心說:算啦!便對夏臨渝說:“老夏,那就拜托你啦!”

“瞧你這客氣勁兒!回去吧!”高嶺輕輕推杜新民一把。

杜新民回去了。汽車開動了。蚊子成了車上人們的談資。

“我記得內地有這麼一句俗話:七月蚊子硬了嘴,八月蚊子蹬了腿。說的是農曆七月份蚊子最盛最厲害。可是,新疆陽曆五月蚊子就嗡嗡的了。”高嶺像有很多體驗似的說,“去年五月,在馬蘭俱樂部門前開會,人們坐在廣場上聽報告,你就看吧:滿廣場上一片樹枝在搖晃——每個人手裏拿根樹枝趕蚊子!那景,好似‘風吹草低見牛羊’——啊,不,應該說‘枝搖葉低見人頭’!”

“你說戈壁灘上既沒有草,也沒有水,蚊子為什麼會這麼毒這麼大呢?”佟家駒不解地說。

“甭說蚊子,你沒見那晰蜴呢,像個大賴蛤蟆似的!”王玉鳳插嘴說,“那天我在工號外邊沙灘上坐著,一個晰蜴哧溜一下從身邊爬過去,嚇了我一大跳!”

“戈壁灘上還有蛇呢……”高嶺好像又要講大漠上有關蛇的見聞。

“得!得!我最怕聽蛇!”王玉鳳真像見了蛇似的,擺手製止高嶺講下去。“誰一提蛇,我渾身就起雞皮疙瘩!”

“別說了,再說,王大姐晚上都不敢在帳篷裏睡覺啦!”徐海昌逗趣兒道。

“越說越讓人納悶兒啦:蚊子也好,晰蜴也罷,戈壁灘上沒有草沒有水,它們靠什麼生存呢?”佟家駒還是念念不忘他的問題。

“這個問題呀,給那些有興趣兒到大漠上來研究昆蟲的學者留著吧!”王玉鳳撇撇嘴。

說話走路就不覺得遠。大家嘰嘰嘎嘎地說著笑著,汽車就到了709工號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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