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男子連忙掏出錢袋,倒出幾個銅板交給蘋果,接過了魚正要大啃,忽聽水聲嘩嘩,一條貨船已駛了過來,正待靠岸。
“多謝兄台的款待,在下告辭了。”男子一見有船前來,拎著魚便奔上碼頭,哪知船剛剛靠岸停穩,一條黃狗便自船艙中衝了出來,圍著男子搖頭擺尾極是歡悅,卻在船上人愣神之時,狂吠兩聲,一口咬住了立在岸邊結繩的船老大褲腿。
一時之間,人群的驚呼聲,吆喝聲,狗的吼叫聲,男子的斥責聲,混亂成一團,惹得無數路人圍觀。
蘋果好熱鬧,自然也奔得快快的前往圍觀。
隻見那黑衣男子一改溫和表態,揪住那船老大吵吵著要上官府討個公道,而那船老大則推推攘攘口中罵罵咧咧雖然拒不認錯,卻大有想退回船上溜之大吉的動向。
喧囂良久,在眾人的指點之下,黑衣男子與船老大還是去了公堂。衙門重地,蘋果這種乞丐當然是不能隨意出入的,但在街頭巷尾的議論聲中,卻得知了個大概。
那黑衣的男子姓賈名德,乃是個富商,在兩年前一次進貨時,被一船歹人所害,貨物錢財被洗劫一空,差點連小命都沒了。
那一次意外,損失巨大,賈德的生意自此一蹶不振,虧得他兩年前自一個乞丐手裏救下的那條黃狗,一直記著報答這番救命之恩,便潛伏於匪船之上,始終緊跟於那匪盜主謀左右,終於在兩年之後將這罪大惡極之人繩之以法。
蹲在路邊曬太陽的蘋果從這些隻言片語當中總算是想起來了那賈德和那條黃狗的事。
原來,狗真的比人更通人性啊。
他抓抓腦袋,看看街邊那些跟著主人溜來蕩去的狗,摸摸肚子,歎了口氣。
人心之惡,亦不如畜生。
狗尚且念恩若此,又況且人乎。
打從此刻起,蘋果發誓,此生再也不吃狗肉了。
乞丐遠離了熱鬧的市集,俊朗的黑衣男子帶著那條與他形影不離的黃狗亦從市集路過。
對這條黃狗,賈德有種很特殊的感覺,就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一般,總覺得這條狗的眼神,透著濃重的依戀,令他每每見之,胸中有什麼就會裂開,酸澀的痛。
兩年前,他因為一時的衝動,救下了這條狗。本想著隻是多條寵物養著,哪知在船上,是這條不起眼的小狗半夜喊醒了他,聽到那些匪盜們的圖謀,急忙跳船逃命,才能活到今日。
兩年後,他差不多已快忘了那條狗,誰知這條狗又再度出現,並且還幫他一出了當年的那口惡氣。
“老黃啊老黃,你我是不是前世就已相識?為何你的一舉一動,都這麼像個人呢?”
賈德捧著黃狗的頭,仔細凝望它的眼。
那眼神,帶著些許墨藍的悲哀,憂鬱的背後,仿佛是波瀾壯闊的另一種情。
心裏又開始悶痛,喉嚨酸澀,總有種想抱著狗大哭一場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上輩子跟這條狗一定有著什麼牽扯,為何這些年來從來不會對任何女人多看上一眼的他,在跟老黃在一起的時候,總能夢到一個黃衫的女子,依偎在他身邊,雙眼幽怨卻又憐愛,與這隻終日伴他左右的狗一模一樣。
這樣的感覺,越發深刻,有時會夢到自己身處火海,而那黃衫的女子不停呼救,伸長了手卻怎麼也碰觸不到她。再度醒來,淚已沾濕了麵頰。
賈德去看過術士,得到的答案皆是那條黃狗乃是怨魂投胎,早點離開為好,不然這輩子遲早會毀在那條狗身上。
賈德不忍,日日還是擁著黃狗而眠,隨著夢中的女子麵向越發清晰,他的身體也日漸的虛弱下去。
兩年後,賈德病死了,在他下葬的那一天,黃狗自發的跳進墓坑殉葬了。
當地人們有感於這個人和這條狗的故事,墓碑之旁還特別豎了一座小碑,以紀念這條忠心耿耿的黃狗。
在他們焚香敬禮的時候,殊不知那黃衫的美貌女子和俊朗的黑衣男子就手牽著手的坐在一邊。
人死七日,魂方成形,相見不到一刻,卻終於可以再度約定。
“下輩子,別再錯過,約好了,一同為人。”
兩隻苦命的魂幸福卻又悲哀的依偎在一起,想要時間停止不動,卻還是耐不住各自接引使者的等候。
踏上各自的不歸路,雙雙回首凝望,千言萬語皆在回眸的那一個瞬間。
三生三世,山盟海誓,本就有緣,奈何無份。
情是執念,可悲可歎,但執念過深,往往適得其反。
姻緣姻緣,有因方能有緣,因已定下,隨緣既可續緣,奈何執念縈繞,荒廢了白白一世光景,人生難得幾回春。
引用那句詞: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