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看他歎氣,就知道其中一定有內容,卻故作不知地問道:“王大人何故歎息?”
王有齡本就對胡曉舍命相救感激非常,再加之近日見他待人處事無不合自己心意,便毫不隱瞞地說道:“實不相瞞,王某這個朝廷命官隻不過是個虛銜而已,隻是身份上比那些奸商惡霸高些而已,具體卻沒有什麼實權!”
“哦?”這下胡曉卻有些糊塗了:“這怎麼講?”
王有齡自嘲地一笑:“王某這個官職卻是家父去世之前為我捐的‘鹽大吏’。”
“捐官”一說,自古以來就有,說白了就是花錢賣官,隻不過在晚清的時候將這一原本秘密進行的交易合法化了而已。
而那時捐官的人通常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做生意發了大財,但錢財再多也不及地位高,是典型的富而不貴,所以捐個功名好提高身價,將來上了公堂,也不必跪著回話。
再有一種,本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書也讀得不錯,就是運氣不好,幾次大考之後,依舊名落孫山,年紀大了,也經不起折騰了,但轉行幹其他的,又都不會,正是百無一用是書生,隻好賣田賣地,托親朋好友,湊一筆錢,去捐個官做。
這“鹽大吏”胡曉也知道一些,古時候,食鹽是人生活的必須品,關係到統治者的執政基礎,所以食鹽的買賣一直都是由官府把持,曆史上因為鹽稅而引起民變的事情也不再少數,這“鹽大吏”便是負責收繳鹽稅的“稅務官”。
王有齡繼續說道:“後來因為家父逝世,王某三年來一隻在家丁憂,至今還沒有去吏部‘投供’所以還未曾放實缺。隻是到了如今卻……”他欲言又止地沒有再說下去。
“大人為何不參加科舉?”胡曉自然知道捐出來的官肯定不如科考出生的。這就好比都是公務員,但一方是靠這關係得到的,一方卻是真才實學考上的,後者雖然嘴上不說,但在內心裏總是有些看不起前者。
胡曉話說出口之後才發現自己有些唐突了,遂兩眼真誠地看著王有齡。
王有齡見他麵色真誠,不似故意戲弄,便有些慚愧:“胡相有所不知,這讀書靠的就是一個年輕,若是三年前王某定然會參加科舉,但是如今卻是過了最好的時候。”
胡曉見他說的有理也微微點了點頭,這就和高考一樣,你要是二十八九再去參加,所付出的心裏成本不是十一十八九歲的人可以想象的!
“那麼王大人有為何不早日去吏部報到呢?”話說完後,又想到曆史上王有齡的家境貧寒便加了一句:“可是因為沒有去京城的盤纏?”胡曉倒是知道這個時代的中國根本沒有什麼火車飛機,隻能走水路或者陸路,按他的估算,從浙江去往京城少說也得半月,這一路的各種費用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王有齡見他如此推心置腹也是感激莫非,也真誠地說道:“胡兄弟誤會了,從浙江去往京城雖需要四五百銀子,但家父去世之後還留了些家底,王某倒是還負擔得起。隻是……”
說到這裏,他看了胡曉一眼,見他聽得認真,沒有一絲敷衍,便繼續說道:“隻是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當謀求一個好的作為!若是家境在好一點,王某倒想改捐!”
“改捐?”改捐一詞胡曉還真是沒聽過。
“對!改捐個知縣。鹽大使正八品,知縣正七品,改捐花不了多少錢,隻需補上差價便可,但出路卻大不一樣了。鹽大吏隻管鹽場,出息倒也不錯,不過沒有意思。知縣雖小,但是一縣的父母官,能殺人也能活人,倒可以好好做一番事業。”
這兩句話到讓胡曉肅然起敬,對於曆史他所知有限,並不知曉王有齡是個什麼樣的人,隻是知道他在太平軍圍攻杭州的時候自裁而死。此刻聽到他這樣說,忽然間覺得眼前這個王有齡倒是一個值得投資的人。
雖然這麼想,但他卻不多說。畢竟,說滿話不如做滿事!他也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免得自己辦事不成,將來給人家留下一個鳥人的映像。
王有齡本來也是聰明之人,如今說出這番話,也是本著在救命恩人麵前推心置腹的交談一番,至於其他的他倒真沒敢多想。
隨後,兩人隻是相互客氣地胡亂交談,晚些時候,王有齡便告辭而去。臨行前留下家中住址,要胡曉有空時去坐坐。
胡曉笑著答應,他是要去坐坐,而且要大坐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