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兔與政治鬥爭(2 / 3)

司馬懿有野心又有私心。看出諸葛亮用的是“空城計”,也要裝成疑慮重重,怕中埋伏的樣子。放過戰勝諸葛亮的機會,率軍隊撤走,保存了諸葛亮,也就保存了自己。

諸葛亮也該明白:司馬懿能夠識破自己的計謀,但同時也知道,司馬懿又不敢說破這“空城計”,不會攻進城來,因為自己的安危也關係到司馬懿的安危。司馬懿會選擇保全他自己的做法。正因為如此,諸葛亮選擇了這條險計:司馬懿能識破卻又要裝作不能識破的計策。

在數千年來的中國政治舞台上,多次上演過這樣一種劇目:放過自己的主要對手,以保證自己的存在與價值。這種做法當然不是以國事為重,不是出以公心。但對於保存自己卻常常是有效的。讓狡兔活著,獵狗也不至於被烹,這樣做的人常常是有權勢有謀略的野心家。自己得以保存,日後有的興風作浪,有的奪權篡位。曆史的經驗是寶貴的,但並非所有的曆史經驗都導致積極的結果。

(二)上官桀的未遂政變

西漢昭帝即位時,隻有八歲,大將軍霍光和左將軍上官桀受武帝遺詔輔政。霍光和上官桀本是兒女親家,上官桀的兒子上官安娶霍光的女兒為妻。昭帝的姐姐蓋長公主在禁中撫養昭帝,私生活不檢點,與丁外人私通。上官桀父子想為丁外人求封,來討好蓋長公主。霍光沒有答應,又為丁外人求光祿大夫的官職,再次被霍光拒絕。於是蓋長公主和上官桀父子都與霍光結怨。

上官安的女兒即霍光的外孫女是昭帝的皇後,初立為皇後時年僅六歲。上官安因為是皇後的父親,封桑樂侯,遷車騎將軍。上官桀父子都是將軍,與霍光爭權。昭帝的哥哥燕王旦因自己沒有被立為君,心懷怨恨。禦史大夫桑弘羊也對霍光有怨,於是上官父子、蓋長公主、桑弘羊與燕王旦通謀,指派了一個人聲稱是燕王旦派來的使者,向昭帝上書,誣告霍光,但昭帝認為霍光是忠臣,並說如有人再敢毀謗霍光,就要依法治罪。此後更親近霍光而疏遠上官桀父子。上官桀父子便與蓋長公主結黨,密謀讓蓋長公主請霍光飲酒,想伏兵殺死霍光,廢掉昭帝,迎燕王旦進京為皇帝。另一種記載見於《漢書?外戚列傳》,說上官桀等人是想誘燕王旦進京誅之,立上官桀為皇帝。當時有人問:“那皇後該怎麼辦呢?”因為皇後是上官桀的孫女上官安的女兒,所以如何處置皇後確是一個難題。上官安的回答是:

逐麋之狗,當顧兔邪?且用皇後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雖欲為家人亦不可得,此百世之一時也。

意思是說,追捕麋鹿的狗,用不著去管兔子。不能因小失大,不能因顧及皇後而耽誤了奪取帝位的大事。而且皇後雖被認為是尊貴的,可是一旦皇帝另有所愛,想當個普通女人也辦不到了。然而奪權卻是百世難逢的機會,不能錯過。

把政權比為鹿是常見的比喻,如“秦失其鹿”、“中原逐鹿”等等。把自己的女兒比做無足輕重、可以舍棄的兔子,卻隻見於上官安的這段話。

事情的結局是,小皇後沒有成為被舍棄的兔子。上官桀等人陰謀敗露,霍光把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丁外人的宗族全部誅殺。燕王旦和蓋長公主自殺。上官桀、上官安的宗族已滅,而皇後雖是上官安之女,卻年少,沒有參與陰謀,又是霍光的外孫女,所以沒有被廢。

《淮南子?說林訓》中,有“逐鹿者不顧兔,決千金之貨者不爭銖兩之價”一語。意思也是不能因小失大。但所說的逐鹿者、決千金之貨者都是指人。上官安的話裏說的卻是“逐麋之狗”,這個狗又是指自己一夥,直接把自己一夥喻為狗,更顯出其奪權心切、急不可待、不擇手段的卑劣嘴臉。

其實,在古代政治鬥爭的舞台上,采取上官安的態度與做法者並不罕見,如劉邦在楚漢戰爭中,為了取得天下,也曾置老父、子女的安危於不顧,可以說是對於“逐麋之狗,當顧兔邪?”這類問題的回答。

反之,如果在政治鬥爭的關鍵時刻顧兔而失鹿,難免失敗,也得不到人們的好評。《三國誌?魏書?董二袁劉傳》記載,建安五年,曹操征劉備,袁紹的謀士田豐勸袁紹襲擊曹軍後路,袁紹說兒子正在生病,沒有同意,田豐氣得舉杖擊地,說:“夫遭難遇之機,而以嬰兒之病失其會,惜哉!”袁紹隻念及親子,不顧及戰局,這也是他在無情的政治、軍事鬥爭中失敗的一個原因。

(三)兔死狐悲

一般認為,“兔死狐悲”是比喻因同類的死而悲傷。實際上,這裏的“同類”是大的“同類”,不是細類。兔與狐是相近的兩類,“兔死狐悲”是說,本來不是同類的兔與狐之間,一方死了,另一方尚且悲傷。更不必說真正的同類了。為什麼不說“兔死兔悲”或“狐死狐悲”呢?因為“兔死狐悲”已經說明,真正的同類死去,自然會有更深的悲傷。這樣理解,“兔死狐悲”的含義就更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