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舒林(1 / 2)

美國校園似乎與國內也沒什麼不同,老舊的哥特式建築,如教堂般肅穆,見證了A校近百年的滄桑曆史。遮天蔽日的香樟樹放肆地生長在道路兩旁,人們行走在陰影下,眼前所見,都是黑黢黢的影子。就如同我的心境,跌到了穀底。

A校的學生沒有邵華哥說的那麼友好,也沒有電視上演得那麼排外,欺負人。每個人臉上都像戴著一張莊嚴的麵具,對人矜持而冷漠。倒是那些外國學生還活躍些,他們會向我比中指,嘲笑我細胳膊細腿像個女人,我則對他們飽以老拳。以前在學校,有菊生,有易南,我總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到了這裏,我那不成形的中國功夫沒起多大作用,我總是帶著一身傷回宿舍,但也令那些外國學生輕易不敢惹我。

在宿舍與班級我沉默寡言,英文依舊毫無進展。別人跟我說中文我還會答兩句,英文就當沒聽見。雖有女生主動跟我搭話,也被冷冰冰的打發走了,於是更加沒人搭理我。我以為這一年就這樣昏昏噩噩地度過時,遇見了我在美國的第一個朋友。

我和高中時一樣,習慣休息時找個僻靜之地。教學樓後的樟樹林幽深靜謐,似乎還有鬧鬼的傳說。我本來膽子不大,來了這裏之後,似乎什麼都無所謂了。大部分午後,黃昏時光我都在樟樹林裏度過。一個人啃幾口生澀的麵包,喝一瓶礦泉水,就把一頓飯打發了。所有大概營養不良體力不足,我時常覺得疲乏,常常躺在樹下課也不去上,一躺就是一天。

那天我正透過密密的樹葉仰望那一縫天空,覺得如今的人生真是逼仄。可是我為什麼又能違背心意留下來,即使我最厭惡這種單調寂寞的生活。

邵華哥不知是課程太忙或其他原因,入校一個月來從未探望過我。我也沒有主動聯係過邵華哥,我怕自己會沒有骨氣地求他讓我回去。

正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聽到林外響起劈劈啪啪的聲音。我本來是惟恐天下不亂之人,突然就來了精神,跳起來躲在一棵大樹後看。

隻見五個身材高大的外國人圍成一圈,對一個縮成一團的華人男孩拳打腳踢,口裏洋文連篇,不知罵的什麼東西。我頓時義憤填膺,不管多麼道貌岸然的學校,都會有弱者受欺淩。我以前從來無心搭理,但看到外國人欺負中國人,令我不禁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但我畢竟不是李小龍,可以以一比五揚我國威。看著華人男孩被打得嘴角滲出血絲,我心裏一急,忽然計上心來。

我本來頭發就長,這一個月又疏於打理,前後都快長得一樣長。我把身上穿得白襯衣在地下抹髒,頭上撒上不少樹葉,整個人看來像是從剛從地下爬出來。我嘴裏學著恐怖片裏的音效,像僵屍般雙腿僵直,一跳一跳地跳出來。

那五個洋人陡一看到,都突然大喊一聲,拔腿就跑。我本來心裏打鼓,琢磨嚇倒他們一刻,就拉著華人男孩趕快跑,沒料到他們如此膽小,隻一下就跑得不見影兒。

我生怕他們卷土重來,連忙把樹葉頭發扒拉到一邊,攙著華人男孩朝醫務室去。他本來也被嚇得魂飛魄散,後來見我不過在裝神弄鬼,眼神便冷了下來。我還懵然不知,一邊走一邊安慰他。他垂著頭不說話,看不清表情。

醫務室的醫生是個年輕的華人女子,學生們都稱她為黃醫師。她看著我攙著男孩進來,不禁吃了一驚。等她看見那男孩的相貌後看我的眼神變得又很奇怪。

黃醫師為男孩處理完傷勢,讓他躺在裏麵病床,卻讓我跟她到外間的診斷室。待兩人坐定,她劈頭就說:“謝芙林,你不是新生麼?怎麼會認識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