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傳來了女兒懶懶的回答聲:“我不試了,媽說行就行。”
劉英沒理會女兒不冷不熱的態度,回過頭來稱讚姑娘:“小屈師傅,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琴就調得這麼好,是在哪個學校學的呀?”
姑娘嫣然一笑:“我是在盲校學的。”
劉英說:“盲校學的?你開玩笑吧?難道你是個盲人?”
姑娘點了點頭:“對,我就是盲人。從外表看,我的眼睛晶亮,眼窩也不下陷,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其實我什麼也看不見!”
劉英卻是怎麼也不相信:“不可能不可能,你的動作那麼嫻熟自如,鋼琴調得那麼好,怎麼可能是盲人呢?”
姑娘隻得從她隨身帶來的工具包裏掏出了一本“殘疾人證”,上麵明確無誤地填著“全盲”二字。劉英不由發出了感歎:“一個什麼也看不見的人調出的琴比明眼人還好,真不可思議!”想到昨天她拒絕一位盲人為她調律的一幕,她的臉頰不由紅到了耳根。
姑娘見劉英還存有疑慮,進而向女主人作出了解釋:“其實我們盲人調律不是用眼,而是用手,用耳,更是用心!我是把鋼琴上的每一個零件、每一個部位都摸上了成千上萬遍,它們的形狀和位置早已爛熟於心。我的手觸摸到鋼琴的時候,就如同觸摸到自己的身體,鋼琴上每一個零件有些什麼細微的變化,自然是逃不出我靈敏的手和心了!”
劉英不由對小屈姑娘連連點頭稱許。
小屈姑娘繼續說道:“我們盲人,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什麼事都是用心去感悟,世界上就沒有什麼做不成的事!你如果不相信,我還可以當麵做個試驗給你看看!”
應小屈姑娘的要求,劉英為她找來了一顆繡花針和一根絲線。隻見她將小小的繡花針捏在左手,反複摸挲和比試了一陣,然後右手將絲線往左手指尖上一穿,隻這麼一下,絲線就準確無誤地穿進了針孔裏。做這種穿針引線的細致活,視力正常的劉英尚不能一下子成功,何況什麼也看不見的屈麗明哩。劉英被她的這一手絕活驚得“啊”地一下張大了嘴,不由嘖嘖稱奇。
劉英說:“小屈師傅,真難為了你,竟苦練出了這麼高超的技藝,我算是服了!但我還是有個問題弄不明白,你是個盲人,又沒見人護送你,你是怎麼找到雇主家去的?”
小屈姑娘笑了:“去雇主家,還不是小菜一碟?我們盲人,隻是眼睛看不見,其它器官卻特別好使。無論走在什麼地方,腳下都是有數的,耳朵又特別靈,嘴也問得勤,心裏還轉動著一座永不停息的時鍾。把以上各方麵的信息一綜合,我就能準確地判斷我在什麼位置……啊,劉老師,時候不早了,已經5點45分了,不能再耽誤你了——我該走了。”劉英又是一驚,抬腕一看,可不是:一分不差,正好是5點45分!一個本應是舉步維艱的盲人,對生活卻是這般的熱愛,對她所從事的事業已經熟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劉英的心靈不由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此時,女兒突然轉動著輪椅,快速地來到了琴房,兩眼噙著晶瑩的淚花,激動地拉著劉英的手,語無倫次地說:“媽媽,我、我、我……哎,我心頭跳得好厲害呀!我心頭像湧動著一江春水……我、我、我……我怎麼說呢?——你們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一定要好好練琴,用心去感悟音樂,感悟人生!”
劉英見女兒的態度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十分高興:“好好好,我一定給你請一位最好的鋼琴老師!”
女兒卻說:“媽媽,不必了,這位盲人姐姐就是我最好的老師!是她調準了我的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