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廚房的窗口看到幾個年輕人一起湧上了海灘,不禁有點想笑。可憐的習芸,特意提前十分鍾跑出去等她的“豔遇”。估計她一定是想當然地認為隻有他一個人來赴約吧。
我忍不住搖了搖頭。看樣子不論是男生追女生也好,女生追男生也好,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什麼女追男隔層紗的,估計也沒有什麼理論依據的。
看到他們跑遠了,我係好束發帶沿著廚房的後門跑下了海灘,朝著相反的方向開始晨跑。如果說習芸的晨跑是為了追男生臨時想出來的借口,那我的跑步就要貨真價實得多了。算起來,晨跑的習慣是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養成的。起因是我那個身為軍官的四叔看不慣我和他家的兒子一出考場就像剛釋放的苦役似的天天睡懶覺,讓他的警衛員天天逼著我們倆出操。美其名日:提前軍訓。雖然一開始被逼著跑步的感覺實在糟糕,但是一個暑假下來,不知不覺就跑成了習慣。功課忙的時候也會偶爾有中斷,不過上個學期我可是一天也沒有落下過。雖然我的身材還是幹巴瘦,但是明顯地長高了兩公分,而且體質也比原來好了許多。
這裏不比城市,連汽車都沒有幾輛。空氣比剛榨出來的檸檬汁還新鮮,說什麼我也不舍得放過晨跑的機會的。何況還有習芸失敗的小把戲給我助興呢。
認識習芸多年,我一直覺得她什麼都好,就是交往的朋友圈子有點亂。不過話說回來,善於交際不也正是她的優點嗎?
可是自我勸說有的時候並不能起到應有的效果。我得承認,自從殷皓半真半假地告訴我習芸在混夜總會的圈子裏很有名的時候起,我對她的感覺就開始變得矛盾了。她一方麵是我的好朋友,但是她的身上又有著我完全不了解的另一麵。
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況,我隻能選擇視而不見。畢竟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還是原來的習芸。
這就夠了。
這一帶的海灣向南一直延伸到了鎮子上,天氣好的時候,站在這裏就可以看到鎮子的輪廓。一片烏壓壓的建築,隱藏在淡淡的霧氣後麵。像海市蜃樓。
我並不打算跑那麼遠。鎮子上車多人也多,空氣質量應該比不上沙灣這一帶吧。
也許跟我抱著同樣的想法,跑在我前麵的那個人在海灘上蹦跳了幾下之後,轉過身開始往回跑。
這是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輕人,看上去比殷皓還要高幾公分的樣子。穿著淺色的T恤和運動短褲,麥色的皮膚包裹著緊致的肌肉,在跳躍的晨曦裏有如機敏的豹子。
這青年有一副誘人的好身材。
這樣想的時候,他忽然轉過臉望了過來。視線毫無預料地撞在一起,我忽然意識到他就是昨晚路過我家窗下的那位青年——我記得他的眼睛。
極犀利的一雙眼睛,沒有溫度,帶著令人不安的審視的味道。看人的時候仿佛要把人穿透似的咄咄逼人。
情不自禁的,我又生出了想要躲起來的衝動。
不過沙灘上是沒有地方可躲的。何況此時此刻,本來是麵對麵晨跑的人,如果突然間其中一個掉頭跑開,在旁人眼裏不是很奇怪麼?
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跑,越是接近就越是不自在。好像這個人身上正輻射出細密的針來,紮得人渾身難受。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左右腿順拐了?可是話說回來,這現象本身就不正常,我的性格雖然不活躍,但是也從來沒有在人前露過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連話都沒有說過的陌生人也能讓我這麼緊張了?
擦肩而過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他唇角揚起的一彎弧度。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窘態。這個認知本身就足夠我尷尬的了。我不敢去看他的臉,也就無從猜測從那雙嚇人的眼睛裏溢出來的究竟是譏嘲?還是……僅僅是好笑?或許二者都有?我想,在他遇到過的女孩子裏,有我這樣反應的應該不會是少數吧?像習芸那一類型的自來熟畢竟還是少數。
可是,也不對。
他怎麼會知道別人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緊張呢?可是……那一絲略顯詭異的微笑怎麼看都不會是他臉上的習慣表情,至少昨天看到他的時候就沒有。
難道他會讀心術?
跑完步順路去了早市,殷皓走的時候說了有可能會在這兩天過來,買菜的時候我也就有意識地多買了兩人份的。別看殷皓那小子做什麼事都別別扭扭的,但是露露姐性格卻好得不得了,人也長得很漂亮。
我私底下覺得這麼好的女人配給他簡直可惜。
回到家的時候習芸已經回來了,正趴在廚房的圓桌上怔怔地出神。直到我把買來的炸糯米糕放在她麵前的桌子上,她才像被驚動了似的動了動眼珠子,有氣無力地跟我打招呼:“嗨,你回來了?”
我把買回來的蔬菜水果分出來一部分,剩下的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裏。一轉身,習芸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魂遊天外。
“牛奶還是酸奶?”我問她。
習芸不怎麼感興趣地瞟了我一眼:“酸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