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不耐煩地問道:王爺在哪裏?
管家回答:正在退思堂與楊教頭談論武藝……
福晉厲聲打斷他的話語,說道:如今政局動蕩,國情不安,你去告訴王爺,請他早些回去安歇。
喳!管家又低下頭。
福晉搖搖晃晃地走了。
劉鳳春在房上聽了這段對話,知道楊班侯正在退思堂內,便往退思堂走來。
劉鳳春來到後麵的退思堂,順著窗戶往裏一瞧,但見端王正與楊班侯敘談。楊班侯穿著一件銀灰色袍子,腰裏別著一根煙袋,目光炯炯。端王載漪戴一頂三眼孔雀翎,頂珠為紅寶石的帽子,身穿白鋒毛皮褂,上輟兩正兩行團龍圓形補子,足穿青素緞綠沿條薄底官靴。堂內壁上掛著《鍾馗夜巡圖》,畫麵以雲霧界為上下兩圈,上圖有個小鬼手提銅鉞向一個女鬼求愛,鍾馗佇立遠處,怒目而視;下圖的女鬼扭頭斜視,麵有羞郝,小鬼作哀求狀,鍾馗已將錢串掠在手中,按劍大笑,儼然得意洋洋。右上角題有一首七絕詩:似火榴花五月天,櫻桃桑葚名紛名。長街買醉囊如洗,爾要佳人我要錢!“落款是:終南進士。”端王所坐的寶座之前有個方幾,擺著一盤桑葚和一盤荔枝。寶座左側有個瑪瑙方瓶,內插三鑲如意,如意下端的朱紅穗子垂露瓶外。地麵鋪著繡有杭州平湖秋月的毛毯,門掛杏黃色簾子,簾子兩端纏紮著湖色絨繩,卷放自如。
隻聽端王說道:這踏雪無痕功如何練功?
楊班侯道:踏雪無痕為輕功中的極上乘功夫,也是少林伽藍護法門上乘輕功,此功練成後,可在荷葉、密草、厚雪地上行走如飛,不留絲毫足跡。練這種功夫,一要精於內功,二要研習傳統經功中的跳沙坑和飛毛腿技藝,因為這種功夫雖重於行動,但也不可缺少技巧和速度。一個人的身體一般都是上百斤,若想雙足在質薄之物上行走不留痕跡,談何容易。
端王聽得入迷,往前探了探身子,又問道:這裏頭有什麼決竅?
楊班侯輕咳兩聲,又徐徐說道:此功的決竅集中在落足的動作,當走在荷葉、密草和厚雪上時,不可以使腳硬生生落在上麵,而應先將足尖略點後,快速向前滑動,再使整個足底都平擱其上,很像八卦掌中的趟泥不法。兩腳交替行走,又有飛毛腳的速度相應合,則腳與厚雪等物接觸隻是刹那間的事;當腳微有支撐之力時,已飛離開被踏物體……
端王歎道:真是奇術!楊教砂,這種菌法如何練呢?
走缸為第一步,目的在於練習足尖行走不穩和迅速。先取一個盛滿水的大缸,先沿缸沿慢走,兩腳交替行走。吸氣時發出極強的內氣,將全身重量支撐起。到能在缸沿行走自如時,將缸中的水舀去幾大碗,並在腿上重逐漸增加,直到缸中水盡,表示少袋達十斤,仍然於缸沿上行走如飛,才可以轉到練走將磚側立和直立,人走於磚上行走如飛。以後再將磚改為盛沙的簸籮,練習時將沙逐漸減少,腿縛重量漸增,到能在空簸籮沿上飛走,而簸籮無絲毫搖蕩傾斜為止。然後再練走繩和走沙道。
何為走沙道?端王瞪大了眼睛,小胡子在燭光下一抖一抖的。
此為踏雪無痕輕功的最上乘功法,先取沙子平鋪成一條沙道,厚達尺餘,上鋪較厚的紙層,練至無足印時,逐漸減少紙張和沙道厚度,直至沙土隻留三寸,紙隻留一張,行走無足印,大功才算告成。
聽到這裏,端王長籲了一口氣,額門上已滿布細沙般的汗珠。
劉鳳春心想:世人都說楊班侯的縱跳功厲害,沒想到他也通曉輕功,隻是沒有親眼見過。
隻聽端王又問:當今誰的踏雪無痕功最高?
楊班侯沉吟一會兒,說道:要數‘賽壁虎’陳瓊瓊了,她是巾幗英雄,女中豪傑。
端王一聽,喜上眉梢,叫道:此人在何處?能否把她請來,讓我了開開眼界。
楊班侯道:這位奇女子家住九華山,來無影,去無蹤,常來京城,但沒有固定棲身之所,專在暗中助人為樂。北京的八大鏢局,她全不放在眼裏。八大鏢局都曾打她入鏢,她一概不理,自己單獨護鏢,護的又都是有朋友之情的知音鏢。五湖四海的夾盜一見是她保鏢,便都拱手讓道,聽說她近日又出鏢了。
這時,一個侍從端著一個茶具走了進來,端放在端王麵前的方幾上。端王給楊班侯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楊教頭,你能品出這茶種嗎?
楊班侯呷了一口,說道:似乎是碧螺春。
正是!“端王興致勃勃為楊班侯基滿茶,又說道:咱們換個題目,聽說你古詩底子不薄,咱們每人吟一首古人談茶的詩,以助雅興,如何?”
楊班侯回答:恐怕我不是王爺的對手,您先說吧。
端王想了一想,吟道:‘茶。香葉,嫩芽。慕詩客,愛僧家。碾雕白玉,羅織紅紗。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後豈堪誇。’唐代詩人元稹。
楊班侯道:好,我也吟一首:‘故人早歲佩飛霞,故遣長須致名芽。寒橐遽收諸品玉,午甌初試一團花。著書懶複追鴻漸,辨間水猶能效易牙。從此道山春困少,黃書剩校兩三家。’北宋詩人秦少遊。
端王又吟一首:北窗高臥鼾如雷,誰遣香茶挽夢回。綠地毫甌雪花乳,不妨也道入閩來。南宋詩人陸遊。
楊班侯喜道:好詩,聽我吟:‘兀兀寄形群動內,陶陶任性一生間。自拋官後春多醉,不讀書來老更閑。夢裏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窮通行止長相伴,誰道吾今無往還。’唐代詩人白居易。
端王狂呷一口,抹抹嘴道:‘樣標龍鳳號題新,賜得還因作近臣。烹處期商嶺水,碾時空想建溪春。番於九畹芳蘭氣,圓如三秋皓月輪。愛惜不嚐唯恐盡,除將供養白頭親。’北宋詩人王禹。怎麼樣?哈哈哈……
楊班侯歪著腦袋想了想,又吟一首:‘仲春蘇杭走新茶,盡是溫溪烹嫩芽。脫卻烏紗思退傅,懷藏笙管想嬌佳。漁船舞劍凝雲液,古寺品茶待露華。卻笑虛名陸鴻漸,豈不賢才作詩誇。’唐代詩人李白。
端王笑道:好詩,絕妙!絕妙!李太白的詩就是高出一籌,實在是高!
楊班侯聽了,開懷大笑,笑聲聲震殿堂,震得房上的劉鳳春也沉耳鼓砰砰地響。
端王有些解,放下懷,疑惑地問道:你笑什麼?
楊班侯見端王那副認真的樣子,笑得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