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身四爺府觀洋泳 誤入紗帽巷遭盤詰(2 / 3)

何五見何六看得興致勃勃,用胳膊肘一捅他,說道:咱們快走吧。

何六傻呆呆地跟著何五,穿出後花園,拐進西北角一個小院,看見有一個佛堂,門額上方書寫清靜無為“四個鎏金小字。何五將門鎖扭斷,與何六一同進了佛堂。正中有一尊如來佛銅像,兩側有十八羅漢塑像,帷幔隻剩了一個角,牆壁上掛著有求必應”的破匾。供桌的腳缺了一隻,木香爐裏燃著一柱香;沒有燭台,代替它們的是兩隻笳子,上麵插著兩根燃過的蠟燭棍。供桌上斷燭殘香,灰塵狼藉,似乎很久無人來過。何五想:自從我退職之後,恐怕很少有人來此打掃了。

何六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道:五哥,累死我了,不知弟兄們怎麼樣了?

何五順手撣撣地上的土,也坐在地上,搖搖頭道:恐怕是天各一方,各奔前程了,現在最要緊的是等天黑以後,咱們到廚房裏弄點吃的……

何六興奮得打斷他的話:對,弄幾斤豬肘子,兩斤老白幹,咱哥喝點。

何五瞥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說:咱們到這城可不是享清福來的,是避難的。

何六滿不在乎地說:嗨,人生有酒須灑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嘛!

天色已晚,夜幕降臨,何五悄悄溜出佛堂,穿過藏書樓、花雨堂、靜觀堂,走到契蘭齋時,隱約聽見裏麵有人說話,於是湊到窗前往裏一看,隻見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正萎縮在藤椅上,對麵坐著一個美婦,身著銀色薄紗旗袍,後麵立著一個俊俏丫鬟,正在輕輕打扇。那人正是四爺溥,他是鎮國公,溥的祖父允是清聖祖的第十二個兒子,美婦就是向日何五遇見的四奶奶羅小倩。

四爺和四奶奶正在敘話。四爺歎了口氣道:如今皇上昏聵平庸,聽信康有為、梁啟超那班亂黨的邪言,變的是什麼法,真是亂我朝綱,弄不好連老祖宗打下的江山都丟了。

羅小倩道:我說老頭子,咱們還是多幾個心眼吧,這些年來反正也有一些積蓄,京城是是非之地,不如躲一躲。

躲?躲到哪裏去?“四爺有些動氣,幹咳了幾聲,又說道:想當初太祖率領雄兵氣吞萬裏如虎,太宗驅兵緊逼北京,咱們大清軍隊進山海關,威震中原。順治、康熙、乾隆爺時期出現太平盛世,順治爺後來看破紅塵,到五台山出家;康熙爺平定西方犬虜叛亂,史冊有威名;乾隆幾下江南,雖說風流一點,可到底是有名的才子,如今山川名勝,哪裏不留下人家的墨跡;雍正爺雖說手段毒辣一些,無毒不丈夫,可是他大興文字獄,哪一個耍筆杆子的人敢吭聲?隻有等他過世了,才有人敢說他。嘉慶爺年間還算安穩,到了道光爺執政的時候,世道變了,洋人把大煙弄進來了,慣出一群煙鬼,官不像官,民不像民,朝延重用林則徐,來了個虎門銷煙,把洋人惹火了,人家有堅船利炮,劈劈啪啪打了進來,朝延頂不住了,弄出個《南京條約》,從此咱大清國一天不如一天。皇上呢,也是一窩不如一窩。鹹豐年間又鬧起了太平天國,洪長毛搞拜上帝會,奪去半壁江山,鹹豐爺在承德過世,留下一個妖孽娘們兒,從此興風作浪,鬧得雞犬不寧……”

羅小倩說道:你少說兩句成不成,這知若傳到太後的耳朵裏,還不來個滿門抄斬!

四爺一昂脖子:抄斬?我溥八十多歲的人,不怕!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別人不敢吭氣,屎尿往褲子裏拉撒,我就偏要摸摸他的老虎屁股!”

羅小倩帶著哭音道:你不怕,活了八十多了,夠本了,可我才四十多歲,丟下我和三個女兒,你就心安理得地去死?

四爺一拍桌子:說老實話,那三個丫頭是不是我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