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兒生長在梅龍鎮,兄妹賣酒度光陰。我兄長臨行對我論,他言道前堂有一位軍人,我這裏將香茶來奉定。”戲台上,一生得俏媚的男旦扮作李鳳姐自大紅幕帳後挑簾而出,高舉茶盤亮相。他的唱腔清亮中夾帶柔美,潑辣中帶些爛漫,惹得台下的各府王爺不住點頭,更有年輕的世子為之叫好。
“好一出《遊龍戲鳳》!程先生男作女相,神情十足惹人生憐。”人群裏有人讚歎道。
“可不是,王爺喜得公子,自然要請最好的‘逢雲戲班’出演。而這逢雲班裏,就數這出《遊龍戲鳳》唱得最絕啦!王爺也是個懂戲之人,一點就點了出絕妙的好戲來。”
王爺端坐太師椅上,聽得這美讚,不由欣然笑容。他微微側頭,低聲朝身邊的中年管事吩咐道:“去,到後台給他們打賞去。”
中年管事領命,立刻走到一旁提燈回房取打賞用的錢。回房要經過一道絳紅曲折的回廊,管事走慣了王府的路,提著盞燈不過是順手而已。戲台的笙簫琴鑼之聲漸漸變小,他越走,四周越靜。
清冷月光灑在朱紅的深府大門上,獸首門環在這寒光的映襯下愈顯猙獰,宛若惡鬼。有一個人,分明清瘦,靜靜地站在屋頂的紅瓦上,融進夜色。背對著月光,他麵容模糊。府門外柳絮輕揚,朗月清風,一派祥和景象。偌大的府內,一麵笙歌曼舞,一麵卻靜寂得肅殺。
管事走著走著,不知何處吹來一陣怪風,一下子就把燈給吹熄了。他心頭發麻,下意識朝回廊外看去,驚見那裏竟站了一個人!
那人慢慢走近。油彩掩麵,華服鳳冠。皎月色的對襟長袍上繡有三兩春花,月白長裙,黑色腰帶,墜有白玉石的腰飾,巧繡了鳳穿牡丹的碧色雲肩下綴著精巧的白吊穗。儼然是戲子扮相。
管事鬆了一口氣,高高在上地指喝道:“逢雲班的人都在前頭演得正興呢,你一個人怎麼跑這後頭來了!”
對方不說話,隻是目光冷寂地盯著他看。
管事嫌惡地瞪他一眼:“看什麼看,等會兒就要發賞錢了,你賴著這裏,還等天下掉錢下來嗎!”
那戲子卻依舊不言不語,走得近了,他忽然抽出腰間長劍,直指管事眉心。
見到此情此景,管事立即驚駭後退,一麵大喊:“來人阿,來人阿!有刺客!你……你到底是誰。我告訴你,我可是這王府裏的管事,你若敢動我,王爺一定不會放過你!”
可就是王爺讓我來殺你的呢?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也沒必要說出口。狀如柳葉的冷劍一揚,刹那間的功夫,鮮血已然染紅了管事的大半衣裳。他瞪大雙眼,倒下去的時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艱難張口:“你……空門……”
這最後三字竟成遺言。
此刻,月光仍皎,透過樹影點點地灑在青石板上,如盈盈眼波。樹葉被夜裏冷風拂動,故作沙沙聲。他光亮的劍身發出隱隱藍光,美麗而妖異。
“空門嗎?我的運氣竟然這麼好……”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他冷然看去,隻見回廊深處,一個身著藏青單衣、莫約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緩步走出,臉上掛著隱隱帶點興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