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臂,司少臻在我身後隨著我的腳步趕過來。
醫生這才把口罩卸下來,看了我一眼,歎息一聲,“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我的手就頓在那兒,靜靜的看著他們,什麼動作也做不出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母親這次挺不過去了。
幾天前才做的手術,才暈倒,剛好沒兩天,又因為我暈倒了,中間相隔這麼短,怎麼可能救的下來。
其實心裏早已經有了結果,但是真正聽到消息的時候心裏還是一陣窒息,在這之前,總是抱著那麼一絲絲僥幸。
結果上天狠狠的給了我一巴掌,告訴我,上天是有奇跡的,隻不過我從來不是幸運兒,從小到大都不是。
“病人前段時間剛做完手術,這次又受了刺激,病情突然加重,我們已經盡力了,實在是無力回天啊。”醫生歎息了一聲又拍了拍我,表示節哀。
醫生的話在我耳邊嗡嗡作響,這次我沒有哭。
眼淚早就流盡了,哪裏還擠得出一滴淚來。
命運悲慘,這是我從小到大就經曆的事。
“謝謝醫生。”我非常鎮定的,麵無表情的對著主治醫生鞠了一躬,司少臻在我身邊默默的把手搭到肩膀上以示安慰。
我的表現太正常了,才顯得很不正常。
現在已經是淩晨,天色開始微微亮起來,映的窗外的燈火也失色,太陽已經從東邊緩緩升起,可是依舊冷,空氣中依舊是帶著蝕骨的冷意。
我搓了搓手臂抱緊自己。母親是死在一個美麗的淩晨。我想。
幸好不是夜晚,母親最不喜歡黑了,睡覺也喜歡開著小夜燈,記得小時候她就常常抱著我,開一盞小小的,暖黃色的夜燈,哄我睡覺。
我微微笑了起來,總算還是有一件幸運的事的,是不是?
我看了看醫生,又回過頭看了看司少臻,他正用著心疼又擔心的眼神看著我,他以前,從不會這樣看我。
我對著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然後在他麵前,直直的栽了下去。
他惶恐的撲上來抓住我,眼神裏的害怕也是從來沒有過的,我想今晚怎麼了,怎麼發生了這麼多平常看不見的事。
周圍全是嘈雜一片,醫生走來走去,司少臻也在怒吼著,然而我卻漸漸什麼也聽不見了,事實上,我也不在乎這些了。
耳邊隻有一個聲音:從今以後,在這個世界上,你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孑然一身。
母親下葬那天下著大雨,除卻工人教父,隻有我一個人,沒有特意通知親戚來參加葬禮,墓園裏修了塊碑,放上她喜歡的鬱金香,簡簡單單的就是她死後的寄所。
她這一生跌宕起伏,在落魄的時候沒有人伸出援手,除卻我在她身邊,也沒有什麼別的親人了,實在沒有招搖著到處通知死訊的必要。
除了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沒有人在乎。
媽,你活著的時候沒能讓你享福,還吃了這麼多苦,都是女兒不孝。
閑雜人等離去之後,我一個人在墓園靜靜的待著。
媽,下雨了,不知道你那邊會不會冷。
媽,我會好好活著,不讓你擔心。
走出墓園的時候雨漸漸停了,李叔在門口安安靜靜的等著我。
我看了他一眼,他目不斜視的,仿佛沒有我的存在一樣,隻是禮貌性的打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司少臻沒有親自來,也是不敢吧,不敢到母親的墓園來,我輕蔑的一笑。畢竟她的死,誰能說跟他沒有半點兒關係呢。
或許經過上次的事,司少臻吩咐過,李叔對我態度變得疏離,畢竟上次是他把我帶出去的,大概是不想再招惹麻煩。
我也正好懶得說話,順勢就上了車,也不多問多言。
這次我要回到司少臻身邊去,我要把欺淩我的人通通踩到腳底下,我要有底氣的活著,不再像以前一樣,被人欺壓無力還手,連愛的人也沒法保護。
強大自己的第一步,就是司少臻。這次我回到他身邊,已經決定不離開,直到那些人得到報應為止,我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施凝珊,施慶華,秦尉,你們等著,我會讓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手中緊緊捏著的傘柄在車內顯得愈發的黑暗,我目光發狠的望著窗外,一動不動。
剛到家,仆人就擁上來,我一看,是上次那個小姑娘。
她一邊接過我的雨傘,一邊幫我披上披肩“蘇小姐,少爺在書房等你。”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吩咐她下去。
走到書房,司少臻果然在等著我,負手站在窗戶旁邊,依舊是一身淩厲的黑色,穿在他身上,倒生出幾分高高在上不可攀的感覺來,跟我的一身黑色長裙倒是極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