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小的時候,家裏很窮,是真正意義上的那種窮,過年的時候難得吃上一個肉粽,看的我直流口水,連粽葉上的糯米也是要舔幹淨的。
後來母親帶著我搬家,她有了自己的工作,我們搬進城裏,生活開始變得好起來,我們住著破舊的樓房,靠著她微薄的薪水,我們活了下來,並且成功的供我念完了學。
但是母親也因此把身體累垮了,病一個接著一個,家裏也因此變得家徒四壁,家裏重新變回那種開燈也要計時的日子,那個時候,是真的很窮,吃得上飯也算是奢侈,源源不斷的變賣家具,到處借錢往醫院裏送。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兩段最黑暗的日子,那些人嘲諷的目光,走在路上也覺得抬不起頭,一個朋友也沒有,去親戚家也是被各種嫌棄。
我也永遠不會忘記母親越來越削瘦的身體,以及她越來越絕望的眼神。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父親,如果,他也算我的父親的話。
他坐在高檔的車裏,穿的是名牌,隨隨便便一條手表,一雙鞋子,可能就要我們好幾年的花銷。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絕望,什麼叫做人性。
如果你一無所有,即使是你的親人,也不願意承認你。
也是那個時候,那個叫施慶華的男人,我下定決心,永遠不會喊他父親,我要以勝者的姿態讓他重新看待我,要讓他知道,我不是他隨隨便便就能甩掉的人。
我的生命中,隻有一個偉大的女人,是她把我拉扯大,除此以外,沒有別人。
而眼前這個激動的淚花都出來的妝容精致的女人,在她叫出我名字的時候,她敷衍的態度,她隨口的介紹,我並沒有感受到她有多熱忱。
一切都是虛假的,是司少臻安排的吧。
這樣,我就等於被施家承認了,就等於坐實了我的身份,我是施慶華和蘇牧的女兒,施家身份尊貴的大小姐。
可是,那個女人呢?
那個咬著牙把我拉扯大,即使生活再悲慘,也沒有放下她的傲骨利用我去求施慶華的女人呢?那個即使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樣子依然會對我目光溫柔,依然愛著施慶華的女人呢?
她的存在,算什麼?
就這樣一句話,就把她的存在全部抹去嗎?
我怔愣的看著眼前蘇牧張開的手,做出一個懷抱的姿態。
“過來,孩子,讓媽媽抱抱你。”她嘴唇闔動這樣說著,台下的人有感動的,有誇好的。
我看著身邊的司少臻,他對我微微一笑,擺出他的溫柔姿態。
但是,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考慮過,我是否願意就這樣踏上被別人安排好的人生。
我知道司少臻或許做了很多,跟父母犧牲妥協,我不知道他背後跟施家有什麼交易,才讓施家這樣屈就著接受我這個私生女。
可是我並不願意。
就算要回去,我也要風風光光的迎著我的母親回去,而不是這樣,以蘇牧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的姿態。
我顫抖著,眼淚從眼眶裏流出來,盯著蘇牧那張殷切的臉,往後退了一步。
蘇牧的臉色變了變,激動的神色也頓住了,眼神裏多了一絲冷冰冰的威脅,這種威脅讓我很不適應,也更加讓我清楚了,我不能以這種姿態入駐施家。
現在還不是最合適的時候。我搖搖頭。
對不起,少臻,我可能要辜負你的一番心血了。
“怎麼了?”司少臻在一邊悄悄上山了一步,低聲詢問道。
我糾結的看了他一眼,還是恨下決心。
我可以委屈自己,但是不能委屈母親。
“我…”我看著蘇牧,又看看台下寂靜的人群,壓製著心底的恐慌,艱難的把拒絕說出口。
“我不…”
“轟”的一聲響,突然打破了此刻的僵局,我下意識的捂住耳朵尖叫出聲,做出下蹲的姿態。
司少臻從一旁撲上來,把我護在懷裏。
他身上的味道讓我緊張又害怕的心平定好多。
無論到哪裏,這個男人永遠是我的依靠,是我的定心丸。
門口“趴”的一聲被人強行打開,人群中各種尖叫的恐慌聲,這樣一亂,台上隻剩下了我跟司少臻,剛才的主持和蘇牧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不要動,都給我蹲下!”變過聲後的女聲在門口響起,大堂裏頓時燈全部亮了起來,所有的場景盡收眼底。
人群中很多人都依言蹲著,瑟瑟發抖的樣子,更有年紀大一點,膽子小一點的,已經被嚇得腿軟,就差暈過去了。
司少臻護著我到了台上的一塊幕布後頭,我透過司少臻臂彎的縫隙往外看,一群人都是帶了麵具,唯獨站在中間的女人,看起來像是領頭的。
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