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隱隱作痛。
維利安知道在很多人眼裏，自己也不像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但其中他的家世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像自古帝王之家少有不早熟的子弟是一個道理。就算有再多的人保護他、本性再單純、再向往平凡而平庸的普通少年生活，也不得不被動的接觸並向某些陰暗的方向轉變，這與他的性格無關，完全是大環境的潛移默化所至。
而軒轅劫不一樣。雖然他的舉止也很斯文優雅，但在這方麵稱得上權威的維利安和凱因一眼就能看出他並非出身上流社會。加上龍泉的佐證，他們很容易就猜出了他的來處，而這，恐怕才是他性格如此的真正原因。
隻有真正曆經磨難的人，才會有那樣冷漠的、看透世情的眼神。
龍泉是用一種十分滄桑的口氣說出這句話的。
凱因被這句話勾起了什麼回憶，一時無語。
但維利安不同意他們的看法。
“他還沒能看透世情。”他很肯定的說，“他的眼睛裏，還沒有被世故的冷漠填滿。”
凱因低下頭。
“他的身上，有很多傷疤……好像是鞭痕一類的。”這是他在為他除去破衣時發現的。痕跡應該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顏色已經變得很淺、甚至不仔細分辨幾乎看不出來，但凱因當年好歹也是吃這口飯的，想瞞住他難度很大。
……他有點不明白，聽龍泉說，中土道門是個非常講究什麼“無為而治”、“天道自然”的地方，可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會被施以那樣的酷刑？
軒轅劫清醒時並不好相處，但睡著之後他就像一個瓷作的小娃娃，玉雪可愛，隻是這個娃娃的眉頭總是皺著的，像是夢中也得不到安寧。
當然，以凱因的鐵血生涯來講，除了麵對維利安，他不可能有多餘的同情心，但是……凱因想到了自己已多年不見的弟弟。
自己與利連撒爾家簽訂合約、離開家的時候，年僅三歲的弟弟因生活的貧寒，也時常在夢中露出這樣的表情。
……
凱因能看到的，維利安自然也看得到。
不過他的想法相當簡單：無論軒轅劫過去遭遇過什麼，那都需要他自己去麵對，在他沒有主動要求自己幫他去解決之前，任何人都沒有立場插手他的事情。
龍泉對主人的清醒很是讚賞。
而維利安的理由其實很無奈：“我倒是想幫他……但是也得他自己願意啊！”
一切得待他醒來之後再說。
果然，剛剛得知喜訊的軒轅劫在自己的刺激下，腦子暈暈的露出了真性情，可是，長久的自己保護和封閉，又讓他縮回了自己的小天地裏。
望著默不作聲的東方男孩兒，維利安歎口氣，知道這事兒急不得。他道：
“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叫凱因再去換吧……不過要委屈你先穿我的衣服了，可能有點大，暫時將就一下吧。”
軒轅劫臉色還有些微紅，他輕輕的“嗯”了一聲。
退場。
當周圍再沒有人時，軒轅劫的神經才慢慢鬆弛下來。
……不是他害怕維利安或是怎樣，隻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再與人正常的交往了。
他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不曾與人群接觸。
這段空白，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彌補的。
所以就算經過了半年的逃亡，他也沒能學會融入人群。
我一定是個很討厭的人吧。他自嘲。
那個混血少年，維利安……他心裏猛的一顫，抓著被子的手也一下子收緊了。
那個人……他閉上眼，努力克製著自己不去想過去的事。
隻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
他們的相遇，不是偶然。
……
不過正如維利安所說的，軒轅劫的心並沒有完全被世故的冷漠所填滿。
雖然證實來得比他預料的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