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頂具有草原特色的穹廬在清河郡武城被四十裏處,如繁星一樣布滿在平原上。
碩大的宇文纛旗,迎風招展,無數匹戰馬在穹廬附近放牧,無數牛羊圈進了柵欄裏。如果不是隨時能碰見遊弋的弓騎兵,還真看不到任何戰事前的景象,以為來到了草原的部落群。
這就是宇文成都獨具特色的騎兵紮營法,這種紮營由於舍棄了轅門與大型柵欄,一遇到緊急的情況,騎士們會立刻做出反映,騎上戰馬,迂回反擊。這是草原常用的部落下寨方式。
一座寬大的帥帳內。一杆巨大的鳳翅鎦金鏜斜靠在帳壁,鏜刃散發著奪目的寒光。龍頭長弓放在弓架上,角度巧妙,隨時可以讓主人第一時間,拿到這兩樣兵器,進入戰鬥。
宇文成都身穿暗金色鎧甲披掛,坐在長案旁,他的對麵是神情淡然的楚穆,此時他們也在下棋,棋盤上密密麻麻,白黑二子交織在一起,宇文成都落入下風,一條黑子組成的大龍,被楚穆的白子死死的困在淺談,有力難施。
雙方一下了兩個時辰,此時已經接近傍晚,夕陽西下,晚霞映天,天地潤紅。
鐵塔般的張正德也坐在帥帳,一對眼凝視著兩人下棋,心中思緒起伏。對於他與軍師違抗軍令擅自而來,宇文成都沒有任何怪罪,讓他不得不感歎,宇文成都的寬容。
男兒征戰沙場,壯懷激烈。
士兵們最單純的理由隻是想填飽肚子,拿到軍餉貼補家用,又或者亦軍功晉級,多拿些軍餉使得自家的生活充實。
而他張正德是為了什麼?他在心裏自問,自己已經功成名就,又是右屯衛的將軍,宇文化及最信任的將領,那麼他為何一到武陽郡,就要違抗軍令,要與楚穆一起追向已經出發的騎兵們。
張正德是一個冷靜的人,亦是一個沙場悍將,衝鋒陷陣又怎能沒有他。早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激情澎湃,現在京城的腐朽,讓他迷茫,看著各地烽煙起,反抗朝廷的勢力,他更加茫然。隨著宇文化及的調令,他來到了武陽郡,看出了一種不一樣的畫麵,整個郡內都是欣欣向榮之態,麾下的士兵,士氣高漲,完全沒有禁軍裏死一樣的沉寂。
就在出發前的校場之上,士兵們的激動嘶吼,讓他有一種回到以前征戰的年月,那一刻他有種想法,就是衝出去,手握長矛,去向天下證明自己,他張正德又回來。
在心裏的同時,他也知道一個事實,凡是被留下來的將領,都是被宇文成都信任的將領,而他作為宇文化及的人,被派往武陽,不管是什麼目的,都會讓他與宇文成都之間產生隔閡,與將領直接有一絲看不見的鴻溝。
與其如此,還不如犯著殺頭之罪,違抗將令,上戰場殺得痛快。
隨著張正德的思緒起伏間,宇文成都與楚穆之間的棋勢,變得更加激烈起來,你爭我奪,展開了攻防之戰,一個是戰術大家,一個是謀略天才,在這方寸的棋盤上,展開了殊死的較量。
宇文成都的額頭漸漸冒汗。
楚穆依舊是神態輕鬆,隻是雙目之間越發的凝重。
半盞茶的時間,隨著楚穆的一子落定,宇文成都苦笑的搖了搖頭,隨後從案上取來碩大的酒囊,拔開塞子,往口中灌了一口,濃烈的酒香頓時飄散在偌大的帳篷裏。
濃烈的酒香,讓一旁的張正德酒蟲大動,鼻子微微一嗅,就知這裏麵裝的可是好酒,純正的高粱燒。宇文成都目光一閃,一把將桌案上的另一個酒囊,向張正德拋去,揮手示意他品嚐,舉止間透出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