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江市主要大街上,成千上萬的學生湧上街頭,高舉著“堅決禁煙禁毒,淨化社會風氣”的大標語,高呼“堅決查禁毒品”,“打擊販毒吸毒”的口號,散發傳單。張雲潮走在隊伍的前頭。中江的老百姓都出來觀看。其中還有日軍士兵和汪偽警察。
在一家掛著“東方善友煙館”的牌子的洋房門前,學生們衝了進去。
在室內,學生們翻箱倒櫃,搜查煙土煙具,砸了煙床,煙桌,秩序一片混亂。
店主是個日本商人,叫山本,見學生衝進來,連忙和他的日本婆娘向一邊躲避。這使中國人揚眉吐氣。學生們鬧得更歡了。
幾個日本煙館都遭到衝擊,不僅如此,學生們還把山本等幾個煙館老板押著在街上遊行。一邊喊著口號:“打倒大毒梟!”“鏟除社會毒瘤。”
警察小隊長倪孝和帶領警察在維持秩序。見到學生砸煙館的門牌,揪著日本人上街遊行,就上前攔阻,與學生發生衝突。警察抓了幾個學生,把山本救了出來。
學生們圍上來與倪孝和論理:“為什麼抓人?”“學生響應政府號召,禁煙、禁毒有什麼錯?”
倪孝和大叫:“他媽的,反了。”他用槍托亂打學生。學生忍無可忍,奮起反抗,雙方發生了衝突,街上一片混亂。
在汪偽中江市維持會長王正奎辦公室裏,王正奎和楊世才坐在沙發上說話。
楊世才報告說:“學生‘禁毒禁煙運動’聲勢很大!幾萬學生上街遊行。社會秩序一片混亂。”
王正奎問:“有沒有一些過激的行動?”
“有啊,砸了幾家煙館,還把煙館老板拉到街上遊街。有一個日本商人叫山本,給學生弄得很狼狽,很慘。”
“學生運動難免過激,衝擊衝擊也很正常。你沒有聽說過,南京一家日本煙館老板被槍斃了。”
“槍斃了?誰槍斃日本人?”
“當然隻有日本人。”
“日本人殺了日本人?”
“你不相信?。”
“這就奇怪了,日本軍方不是口口聲聲要保護日本僑民的利益嗎?”
王正奎笑了:“彼一一是非,此一一是非。禁毒禁煙,淨化社會風氣,是政府和日本軍方形成的共識。日本商人吸毒販毒的事實被抓住後,激起民憤。汪主席、陳總理也有意打擊一下日本商人,暗中支持學生們鬧事。日本軍方為了表示支持汪主席的禁煙禁毒運動,就拿這個倒黴的日本商人開刀。”
“真是想不到。”
“想不到嗎?這就叫政治,政治就是根據需要,翻雲覆雨,日本人是從大局出發,爭取主動,收買人心。”
“中江市這樣鬧下去,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
“放手讓他們鬧幾天,不要幹涉,大不了砸幾個日本煙館。”
“我們自己的煙館怎麼辦?”
“把煙館關它幾天,避一避風頭就是了。等把日本煙館都砸了,我們再開張,這毒品的天下,不就是我們的嗎?”
“王會長真有謀略。”
“不是我有謀略,這是汪主席、陳總理有謀略。”
這時,倪孝和急匆匆地跑進來:“報告,我們抓了幾個鬧事的學生。”
楊世才問:“有什麼情況嗎?”
“他們打人,砸東西,還呼反動口號。”
王正奎問:“什麼反動口號?”
“日本鬼子滾回去。”
王正奎一笑:“學生嘛,年輕不懂事,說幾句錯話,不要過於認真。”
“我懷疑裏麵有共產黨。”
“有證據嗎?”
“這就是證據。”
“喊幾個口號,就是共產黨,那共產黨豈不是太多了。”
“那怎麼辦?”
“把他們放了。”王正奎說。
“放了?如果日本人不滿意怎麼辦。”
“他不満意又怎麼啦,是學生打人、砸煙館,又不是我們。我們能管得了那麼多嗎?”
倪孝和不解地看著楊世才。
楊世才說:“會長說放了,就放了吧。如果日本人要抓,我們再抓不遲。”
倪孝和說:“如果放了,就怕學生鬧得更凶。”
王正奎說:“禁煙禁毒運動是政府號召的,學生遊行示威,打人砸煙館,行為過激一些,也是難免的,我們不能過早地幹涉,否則禁煙禁毒運動就搞不下去了。政府就是要借助學生的力量,動員全社會來幫助禁煙禁毒。”
楊世才對倪孝和說:“會長的話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把帶頭鬧事的人記下來。到時候我們需要反擊的時候,來一個一網打盡,那時就可以給日本人一個交待了。”
“是!”
吉野和鬆井在辦公室裏。吉野在寫毛筆字。這回他寫的是“任重道遠”四個大字。
龜田帶著“東方善友煙館”的老板日本商人山本急急忙忙地進來。
吉野放下毛筆。
龜田報告:“大佐君,山本君的煙館被學生砸掉了。”
山本哭道:“大佐君,這一次,我的損失可大啊!”
龜田說:“大佐君,我認為,我們日本軍隊應該保護我們的僑民在華利益。”
出於他們的意料,這次吉野並沒有表現出往常那種義憤,他仍然平靜地對山本說:“南京政府早就有了禁毒的部署,大日本駐軍南京總部已經同意他們的禁毒計劃,南京那邊一個月前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可是你們不敏感,不做準備,受了損失,能怪誰去?你們指望日本軍隊保護你們,日本軍隊能保護你們嗎?如果我們保護你們,不僅違反了南京方麵的部署,同時也會激起中國人的強烈不満,對穩定大局十分不利,你們懂什麼。一群鼠目寸光的家夥!”
鬆井也對山本說:“從大局出發,你們隻能忍耐一時,靜觀其變。幾個赤手空拳的學生嘛,鬧不成大事情。”
吉野自語:“中國人辦事,一向強調人的主觀能動性,不重視製度的客觀約束力,所以他們辦事總是一陣風,不會持久的。等風頭過去了,你們不是可以照樣開煙館嗎。
鬆井說:“大佐君對中國人很有研究,你們要聽大佐君的話。”
山本無可奈何地說:“我聽大佐君的。”
吉野問:“王正奎、楊世才那邊,現在有什麼動靜?”
龜田說:“他們抓了幾個鬧事的學生,又把他們放了。”
“為什麼?”鬆井說:“他們應交給我們來處理。”
“我打電話問了楊世才,他說學習鬧事‘證據不足’。”
山本叫道:“還證據不足哪?我的煙館給翻了個底朝天,店堂砸得多慘。”
鬆井也表示不満說:“他們這次怎麼能這樣。過去證據不足的事情多著呢,他們不也是照樣抓人、殺人嗎?”
“這一次他們好象對學生特別寬容,甚至是縱恿。”龜田說:“學生砸了日本人的煙館,他們不管。”
“學生既然能砸日本人的煙館,到時候不也要砸他們的煙館嗎?”鬆井說。
龜田憤憤地說:“他們既然對我們的事情不管,到時候他們那裏有事,我們也不會幫助他們。”
吉野說:“中國人打中國人的小算盤,他們想擠一下我們,好給他們騰出一點利益空間,我們有我們的大算盤,那就是讓出一點小空間,占領大空間,這就象下圍棋,高手應該把握全局,走著瞧吧。”
鬆井陰險地:“等這次風頭過去了,再收拾那些學生不遲。”
龜田說:“明白了。山本先生,走吧。”
山本隻好隨著龜田出去了。
江邊,蔡虹、俞珍和張雲潮在散步。
蔡虹說:“我看學生‘禁毒’運動組織得不錯,學生們情緒很高嘛。”
張雲潮說:“是啊,學生們借著這次運動,把心中的反日情緒和對汪偽政權的不満抒發了出來,不僅砸了幾家煙館,還喊出了‘日本鬼子滾回去’的口號。”
蔡虹問:“日本人和汪偽政府方麵有什麼反映?”
“日本人還沒聽說有什麼。警察署抓了幾個人,後來又放了。”
“放了?沒有交給日本人?”
“沒有。學生們說,警察開始很凶,後來客氣起來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警察要將‘反日分子’交給日本人處治。可是他不經過日本人,就把學生放了,可見在‘禁毒’問題上,汪偽與日本人在暗中較勁。”
“他們‘禁毒’是假,爭奪毒品市場是真。王正奎、楊世才都是開煙館的,他們哪裏會真‘禁毒’?”
“對,我想的就是這個問題。日、汪都想通過販賣毒品來發國難財,他們哪裏會真心‘禁毒’。汪精衛、陳公博想利用老百姓的名義,借用學生的力量‘禁毒’,目的是想擠掉日本人,控製毒品市場。我們正好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幹我們的事。”
張雲潮點點頭。
蔡虹說:“我看時機已經成熟,這幾天你們繼續搞遊行活動,把動靜搞大一些,場麵搞亂一些,然後等我的通知。”
張雲潮:“是。”
警察署長楊世才不僅吸鴉片煙,販賣毒品,他還做著生意。他參股上海長江航運公司,利用當警察署長的便利,控製了中江幾個江邊碼頭,專門販賣軍火和戰時緊缺物資,發國難財。為了生意上的方便,他把維持會長王正奎也拉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