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了中秋節,雲妃身上就不太好,於是太後打發吟簫前去探望。吟簫到了凝暉宮見了雲妃,隻見得是比節前憔悴了些,倒也沒什麼大礙,隻需靜養,隻是人比以前慵懶些。見了吟簫過來,精神頭略好了些,一直留她用了晚膳,直過了戌時才讓她回去。
禦書房內,皇帝擰著眉頭,麵色深沉地看著案上的折子,黃濟海在案下小心候著,每見皇上盯著奏折半天不語麵色冷峻時他便提心吊膽的,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觸犯龍顏,那項上的腦袋怕要不保了。他隻是小心的站著紋絲不動,整個書房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仿佛靜得隻能聽見皇帝那不太均勻的呼吸聲及漏壺的滴水聲。他恨不得秉住呼吸不敢弄出一點聲響來,兩腿站得筆直,仿佛一尊雕像,隻是那眼睛卻不時偷覷著皇帝的臉麵。忽見皇帝合上折子,麵色如常地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聖上,已是戌時了。”黃濟海忙暼了一眼更漏道。
“起駕吧。”皇帝離了禦座抬腳便下了案子向房外走去,黃濟海也不敢多問,忙跟了上去,後麵四個小太監也急忙打了燈跟上。
“你一個人跟著就行了,朕要去走走,這麼多人跟著,心煩。”皇帝頭也沒回在門口頓了頓,便大步走開了。
那黃濟海也來不及思考,這天將黑不黑的,也不知皇上要去哪,隻得提了盞宮燈疾步跟在後麵。
皇帝一個人在前麵心事重重地走著,越走越慢,黃濟海隻好調整好步子隻在五步開外輕輕地跟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響,他在皇帝身邊侍候這麼多年,深知他的性格,這天下太平,除了一件事能讓皇上大為光火之外目前再也找不出第二件來了。先皇後已斃三年有餘,身為太子妃時就已不受寵,做了皇後兩年不到便鬱鬱而終,自此皇帝便再不提立後之事。但那些朝中大臣們卻不時上書要求早日立後,惹得皇上極為惱怒,雖身為天子卻也無可奈何。
“聽說雲妃這幾日身子不好,現在怎麼樣了?”皇帝突然開口問道。
“回皇上,聽凝暉宮的人說是心口痛,太醫看了說並無大礙,隻需放寬心養著,想是中秋節操勞所致。”
“嗯,擺駕凝暉宮。”皇帝朗聲道。
吟簫從凝暉宮出來一路上慢慢走著,想著雲妃那落落寡歡的神情還有那委屈的言語,心裏也不禁有些明白,這後宮說大不大,但處處是爾虞我詐,想是這些日子受了些委屈,以她那要強的個性,心中甚是不受用,身上一時便不爽快了。再想想自己在寧壽宮,雖是個宮女,但在太後身邊倒也清靜自在,不禁心裏生出許多感歎來。她邊想邊走忽然瞥見黃濟海打著一盞燈跟著皇帝身後,忙側身垂首立了等他走過來。皇帝平常倒還平和可親,偶爾碰見她經常問些太後的事情,所以吟簫見了他便不似初見時那般忐忑不安了,見他徑直走了過來忙躬身請安。
“你從凝暉宮來的?”皇帝見了她麵色倒平和了許多,語氣也不似剛才的僵硬。
“回皇上,太後聽說淑妃娘娘身上不好,特意打發奴才過來看看。”
“哦,雲妃現在可好些了?”每次見了她都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心裏歡喜,表麵卻裝作毫不在意。
“回皇上,並無大礙,太醫吩咐隻放寬心靜養就好了。”
皇帝聽了沉默不語,抬腳便進了前麵的天香亭,這天香亭取自唐朝宋之問的“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故這亭邊植著幾株桂花樹,枝頭已開始綻放它那細小的花瓣,幾縷微風拂過,夾雜著隱隱的、淡淡的桂花清香,聞起來沁人心脾。“你也過來吧,朕有話問你。”
吟簫心中甚為納悶,隻好跟進亭中,低著頭恭敬地站著,那黃濟海隻在亭外站著,並不跟著皇帝入亭。
皇帝抬頭看了看天上隻見黛青的天空中月色溶溶,空氣中馨香氤氳,便開口吟道:“玉輪輕轉瀉清輝,芳草盈盈搖暗香。”
吟簫在旁邊聽了心下一驚,這兩句可不是她當時在飲翠館隨口吟的,怎麼今兒倒從皇上口中吟了出來,當下也不敢作聲,隻是略顯拘束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