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正看來,白無雙這番話如一把把利刀,狠狠戳在白無瑕心窩,把這個老和尚的心髒刺得千瘡百孔。血流不止。
可偏偏,當蕭正的餘光掃視在白無瑕臉上時,卻隻見這個老和尚麵不改色,依舊風輕雲淡的喝著茶,含著笑。巋然不動。
“大伯。”白無雙似乎也意識到這番話力度不夠,故而在說罷之後,又是加了一句。“葉阿姨送我兩個字,放下。”
蕭正很想一杯滾燙茶水潑在這個陰毒險惡的白無雙臉上。這個小王八蛋,太陰損了!
白無瑕是你何人?是你親大伯。你父親的親大哥!縱使你想繼承白家,也不必如此心狠手辣,非要摧毀老和尚心智吧?
難道,老和尚在你心中,真就這麼容不下?
蕭正手指捏緊茶杯,努力控製著不斷上湧的怨氣。眼神也微微變得冰冷,一片寒意。
“放下。”白無瑕端起茶杯,緩緩抿了一口,遂又慈眉善目的說道。“是該放下。人生七十古來稀,前十年幼小,後十年衰老,居中僅有五十年。五十年再分日夜,隻剩二十五載。再去掉刮風下雨,三災六病,還剩幾年?”
白無雙勸說白無瑕下山,以葉玉華‘放下’二字為武器。可反過來,白無瑕卻以這二字勸導白無雙。意味深長,令人琢磨。
這一瞬間,蕭正心中的該有盡皆煙消雲散。唇角甚至不由自主的泛起一抹苦笑。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不論是葉玉華,亦或者白無瑕。二人山中修行二十餘載,又豈是年過二十的白無雙能擊倒的?
他們身為出家人,不玩陰謀詭計。可他們一雙慧眼,一顆玲瓏心,豈非百毒不侵,百鬼莫擾?又有什麼事兒,能將他們擊潰?
放下?
該放下的是你。白無雙。
“正因人生短暫,才應該物盡其用,人盡其職。”白無雙緩緩說道。“大伯。葉阿姨說放下。您又何必執迷不悟,耿耿於懷?”
“我早已下山,早已放下。”白無瑕莞爾笑道。“又何須耿耿於懷?”
他說得坦蕩,蕭正內心卻震驚萬分!
他早已下山?
他早已放下?
蕭正福至心靈,思緒輾轉。很快聽懂了白無瑕這番話的意境。也總算明白丈母娘為何要送白無雙這二字。
連自己都能一眼看穿白無雙的心思。何況他們二人?
丈母娘智慧高深,僅僅放下二字,就點破白無雙心思。可他卻渾然不知,還把這二字當做鋒利武器,用來摧毀白無瑕。
反觀白無瑕。
他坐禪二十餘載,皈依佛,皈依法,皈依葉鳳凰。於白無瑕心中,她即是佛,即是法。豈非早已放下,又何嚐不是心中有佛?
僧人何以放下心中佛法?
白無雙又何以用區區‘放下’二字,擊垮修行二十餘載的白無瑕?
想必,這山上的一龍一鳳,也早已在多年論經頌道中默契十足,心有靈犀了吧?
心念至此,蕭正自嘲多管閑事,不如林畫音看事通透,眼界未免太小,太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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