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樂的主人回來的時候有些垂頭喪氣,他的妻子被困在震中的小鎮裏下落不明,小鎮裏到處都是殘垣斷壁,路邊擺滿了長條形的蛇皮袋子,袋子裏裝著在地震中遇難的人們。

林夏聽了男人的訴說,漸漸眼圈就紅了。同是中國人,炎黃子孫血脈相連,地震能震碎有型的建築,震不碎心心相惜的中國心。

男人看起來很是疲憊,擔憂深深的刻在他的臉上。蘇睿安慰了他一陣也不見他舒展下眉,相反,那男人倒是拍著蘇睿的肩膀說:“老蘇,你也真是。你們沈雪找你快找瘋了,你怎麼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她保平安呢。她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來了,我告訴她你在我這兒,估計她就這兩天趕到。”

蘇睿看一眼林夏,麵不改色的說道:“我知道了,我會給她打電話的。”

林夏在旁邊沒有說話,心思卻全部放在那個叫“沈雪”的名字上。肯定是個女孩沒錯,而且是個和蘇睿關係不一般的女孩。是蘇睿的女朋友嗎,或者是老婆?可蘇睿為什麼都沒跟自己提起過呢?

林夏心裏堵得難受,蘇睿啊蘇睿,四年前你就這副德行,四年後還是如此,真是玩曖昧玩上癮了吧,想腳踏兩隻船嗎?做夢!

她怒氣衝衝的回到自己房間,也不看身後蘇睿擔憂的神情。

回到臥室林夏才想起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幾天後通訊開始正常化,很容易被撥通了重慶的電話。媽媽和爸爸一樣,除了那句“好好照顧自己”便再也說不出其他的。也許他們並不是不關心自己,隻是多年不在身邊的女兒,此時已經陌生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沈雪,沈雪,一個好聽的名字,應該也是個美麗的女子吧。林夏望著窗外漸漸晴朗的天空想,或許我也應該回去了。

沈雪確實如林夏想的一樣,更確切的說,比林夏想像的還要美。她穿了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高高瘦瘦的,長發柔順的披在肩上。以前蘇睿總喜歡撫摸林夏的頭發,說林夏的頭發軟軟滑滑的,摸起來很舒服。現在林夏看著這個頭發又黑又亮,可以去拍洗發水廣告的美麗女孩,心中除了羨慕再無其他。

沈雪看到蘇睿就立刻紅了眼圈,她嗔怪得看著蘇睿,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隨時都可以讓人沉溺。

“睿,你都不給我打個電話的嗎?你知道我在武漢有多著急?”說完,她撲到蘇睿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蘇睿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那時候通訊繁忙,電話都打不出去,怎麼跟你打?”

沈雪抬起頭瞪他,“那後來呢?上網也行,老王家不可能沒有電腦吧。”

農家樂的主人老王從蘇睿眨眨眼,“有啊,怎麼會沒電腦,我老王別的買不起,一兩台電腦還是有的。”

就知道起哄,蘇睿衝著老王眼神警告,回頭對著沈雪一臉溫柔,“這不是想讓你著急,好找點兒來成都找我嘛。”

沈雪撲哧一聲笑了,笑著輕拍蘇睿的胳膊。她忽然看到站在門邊的林夏,眉眼間的笑意未退,問道:“這位是?”

林夏衝她笑笑,“你好,我是蘇睿的大學同學,跟著他來這裏逃難的。”

蘇睿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林夏的心就像地震來臨的那一刻,孤獨而絕望。吃午飯的時候,林夏告訴大家自己要回成都了,老王和沈雪禮貌的挽留了一下,而蘇睿則一直低頭吃飯。

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什麼也沒帶來,什麼也帶不走。出門的時候,蘇睿叫住她,“我送你回去。”

林夏說:“不用了,我去車站坐車就可以了。”

沈雪也走了出來,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倆。

蘇睿說:“那我送你去車站吧。”

再拒絕可能有些不太好了,林夏點頭,蘇睿便抬腳走在了前麵。

鄉村裏的公路不想城市裏那麼繁忙,卻沒有城市裏的幹淨。一輛大卡車經過,揚起的灰塵撲了林夏一臉。

過馬路的時候,蘇睿很自然的牽起林夏的手左看右看,他知道,林夏是不會過馬路的。誰知道林夏甩開他的手,鎮定的左右看看大步走了過去。

蘇睿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了然的笑笑,跟著她過了公路。

林夏衝蘇睿調皮的眨眨眼:“謝謝你,蘇先生。”

本是一句俏皮話,聽在蘇睿耳朵裏卻不是滋味。他勉強鎮定,“你,學會了。”

學會什麼?學會過馬路?還是學會了在沒有你的日子不依靠任何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這個男人,四年前不屬於自己,四年後更不會屬於自己。他是她的毒,要讓她別中毒,隻有離他遠一點。

林夏的聲音輕輕一顫,扯出一個連自己都覺得難看的笑,客氣而禮貌:“是的,但還是謝謝你。”謝謝你還記得我的那些小習慣。